阿婆和两个孩子（一）

我有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在外人看来这是十分幸福的事，两个老人家更是激动欢喜不已，常把孩子们揽在怀里左抱右抱，爱不释手。在我的心里，兄妹俩则是上天给我最大的赐予，是我这一辈子活着的最美好的意义，也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幸福。

现在儿子快5岁了，女儿1岁3个月大，我和其父亲平常上班，早八晚六，白日无法照顾他们，因此是阿婆在照顾这两个孩子。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要写写阿婆和两个孩子的故事，记录下他们之间的点滴幸福时光，和那婆孙间纯真的爱。

?煮鸡蛋

每日早晨阿婆都煮好鸡蛋，然后叫醒儿子起床，催促他吃完鸡蛋再送他去楼下的幼儿园。阿婆觉 得鸡蛋的营养最高，对孩子的成长发育有很大的益处，所以她每日一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煮鸡蛋，或煎或蒸，煎的给哥哥吃，蒸的给小妹妹吃。

哥哥嘴巴挺甜的，有时候在吃鸡蛋时会赞美一句：“嗯，这个味道真不错！”他阿婆听了开心得笑出泪花，内心也美滋滋的。阿婆一开始很惊讶这个小孙子会说出这样赞美的话，她纳闷为什么孙子不直接说“好吃”，而是说“嗯，这个味道真不错！”她还学着孙子说话时的神情给我们看，同时点点头以表称赞，说完后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内心欢喜不已。

妹妹现在还在牙牙学语时期，只发出一些“爸爸”、“妈妈”、“哥哥”、“依依呀呀”等简单的声音，她若觉得蒸蛋好吃的话，她便张开嘴巴，“啊”的一声，示意还要吃，阿婆便乐此不疲的喂。若她摇摇头，无论阿婆怎么将盛在羹匙的蛋送到她嘴边，她都不张嘴，还嘟紧嘴晃头晃脑，阿婆可没有那么轻易罢休，她不依不饶地将羹匙递到妹妹嘴边，妹妹的头往哪边扭她手中的羹匙就往哪边送，那时婆孙之间便上演起又一轮“追逐大战”。但如若惹怒了这个小家伙，她会一手猛挥过去将羹匙连蛋一起打翻在地，阿婆便既心疼又气恼，但她还是想尽办法，随手拿些够得着的小物品塞到妹妹手里让她自己把玩，这个不行又换另一个，赶紧趁着小孙女注意力转移之际又塞一口蛋进她嘴里，吃得小家伙满嘴流油。

这个连哄带骗的方法偶尔管用，当妹妹把蛋吃完，她便松下心头的那一口气，说“妹妹太棒了”。

但大多数情况下妹妹是不好哄的，她若是不想再吃，即使阿婆将蛋塞进她嘴里她也不吞，而是用舌头顶出来吐掉，吐得领口与罩衣脏兮兮的。阿婆这回真生气了，便用白话说：“哎，你某吃没？某吃就算了，给你饿！”然后彪出一句说骂的瑶话，把妹妹放下，妹妹便咚咚地走开寻另一处玩耍。可是阿婆总归于心不忍，过一会儿时间她还会热蛋喂给妹妹。

每当鸡蛋还剩够煮一两次的时候，阿婆便会跟我说没多少鸡蛋要准备买了，她总不忘每天早上要给两个孩子一人至少一个鸡蛋，煮鸡蛋是她每天的功课，也是她仅为孩子而坚持的习惯。

很多时候两个孩子都吃不完各自的鸡蛋，有时总是要剩下几口，或者只吃几口，阿婆很难过，她想起以前穷的时候，那时候饭都没有得来吃，更谈不上吃鸡蛋，如今的孩子真是幸福，不缺肉吃，不缺蛋吃，不缺牛奶喝，可是就是不知道惜食。她常说“只要孩子肯吃，我就愿意煮”的话，这话说出来不仅流露出她对两个孩子的爱，而且也流露出她满心的无奈。

男鸡贩的吆喝声

这是鸡蛋的故事，还有一个是窗外鸡贩卖土鸡的故事。

过年前的两个月，常有一个男鸡贩开着摩托车载一笼活鸡在幼儿园旁边叫卖，那个时候恰好是下午妹妹熟睡之时，每次那男鸡贩用桂柳话大声吆喝：“土鸡，土鸡，正宗农村土鸡......”桂柳话夹着尖腔，“鸡”字拉得很长，既难听又刺耳。这时妹妹总被这吆喝声吵醒大哭，阿婆便抱起孩子再爆起一肚子的怨气对着窗外骂道：“哎呀，这个疯子，走远点嘛，整我妹妹哭”，因此阿婆很讨厌这男鸡贩与他那难听的吆喝声。

但是我儿子却很喜欢这个男鸡贩，确切地说是喜欢他那一堆带着尖腔的吆喝声，对儿子来说，那吆喝声很新奇，很好玩。

一天，儿子贪玩愉懒不想写作业。阿婆便说他：“你得写作业啊，不写作业的话以后会变成傻子，就会像下面那个人一样”。

“哪个呀?”儿子撅起嘴巴满脑疑惑不解地问。

“就是下面那个呀，他老是说‘土鸡、土鸡、正宗农村土鸡’”本来俩婆孙是说普标的，却突然将那男鸡贩的口头禅改用桂柳话说出。

儿子噗呲笑着，问：“他是傻子呀？”

“是呀，不然他怎么一直在说‘土鸡土，五十五，又土又补’，你快点写作业，就不会像他那么傻了”。

为了不变成窗外的那个说“土鸡、土鸡.......”的傻子，儿子便乖乖地做作业。

但是从那以后儿子就喜欢上照葫芦画瓤地叨念这段吆喝声，在他的心里，这段叫卖声又新奇又好玩，又因为十分押韵，所以念起来朗朗上口，他很快就记住了，还粘着阿婆跟他一起念着玩。婆孙俩一边念玩一边哈哈大笑，玩笑之时他们都忘了那个讨厌的男鸡贩，都忘了所有的烦恼，阿婆也忘了自己身上的病痛。

在儿子的认识里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押韵，他也不知道这有趣的吆喝声意味着另外一个人的生计，他只知道念起很好玩，像玩玩具一样，这让他很开心，这就是他童年的一段快乐的时光，也是他阿婆人生中的一段快乐无忧的时光。

在他幼稚清脆又天真的童声中，这段难听的吆喝声变得十分的可爱，阿婆还笑着说：“阿弟说得比他（男鸡贩）还好听呢！”

一天早上，阿婆送儿子去幼儿园，儿子突然便问：“阿婆，怎么不见那个人了？”

“哪个呀？”阿婆被他问得摸不着边。

“就是那个‘土鸡土、五十五’呀”，儿子四处张望。

“喔，他呀，他还没有来。”

阿婆被他逗乐了，原来他想看的是那个男鸡贩啊。

“那等下他来了，你叫我下来看啵。”儿子诚恳地央求他阿婆。

“好的，那你先去幼儿园上课，他来了，我再叫你吧。”

“嗯嗯”儿子点点头，听话地走进幼儿园。

傍晚阿婆去接儿子，回家的路上确实又见了那个男鸡贩，儿子站在不远处听着他吆喝，笑眯眯地跟他一起念叨“土鸡土、五十五”，说完，儿子哈哈地笑个不停。

马上过年的时候，我在家中也听到了那个鸡贩的吆喝，也许是因为鸡不好卖，他的口头禅变了，不再是“五十五”，而是变成了“土鸡，正宗农村果园土鸡，五十块一个......”。现在已经过年了，这个吆喝声也听不见了。

在陪伴成长孩子的时候，我们大人或者老人需要跟孩子们斗智斗勇，偶尔也需要一定的技巧来连哄带骗。

但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真的，这个“真”是真情与天真，他们用真情与天真的态度探索和对待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并简单地收获更多的天真与快乐，而且心满意足，这就是孩子，这就是我们大人与孩子的差别。

每次想起那个鸡贩的吆喝我就禁不住想笑，不是笑鸡贩，而是想到儿子的天真与调皮让我感觉很开心，这个吆喝声是儿子童年里的一小段无暇的记忆。随着这个鸡贩的离去，他会遗忘这段吆喝声，但愿这段吆喝声能留存在他心底深处，某个特殊的时刻他会记起，同时还能拥有与曾经相似的那份快乐。

?20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