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八卦沙走路擦擦

《谭笑白话西游记》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黄风岭唐僧有难 半山里八戒争先

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阅?只须下苦功,扭出铁中血。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休叫他瞒我,一拳先打彻。现心也无心,现法法也辍。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秋月一样圆,彼此难分别。

上面这些话,都是玄奘法师经常念《多心经》领悟出的真谛,是一点点的心得体会。

他们三个人,风餐路宿,披星带月,一转眼,又到了炎炎夏日。只见:

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野蚕成茧火榴妍,沼内新荷出现。

这一天,天又要黑了。忽然,前面山路旁,出现了一户村舍。三藏见有村舍,说:“悟空,你看,现在‘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那儿有一家人,咱们不如去借住一宿,明天再走吧!”八戒说:“对呀。老猪也有点饿了,先到那家人化些斋吃,有了力气,也好挑行李。”行者说:“你这个恋家鬼,离开家才几天,就抱怨起来了!”八戒说:“哥啊,我可不比你,不食人间烟火。我跟师父这几天,经常忍着饿,总没吃饱。你知道吗?”三藏见八戒抱怨,不由得皱皱眉,说:“悟能,你如果还恋家,就不像个出家人了。那你还是回去罢。”呆子见师傅说让他回去,慌忙往前快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师父,您别听师兄的。他在埋汰人呢!我没抱怨什么,他却非说我抱怨。我是个实在人,直肠子,我说饿了,只是想找个人家化化斋吃,他就非骂我是恋家鬼。师父,我受了菩萨的戒,师父可怜我,收我做徒弟,我心甘情愿,侍侯师父去西天取经,绝不后悔。这叫‘恨苦修行’。怎么说不是出家人呢!”三藏见八戒突然跪下来,赶紧说:“既然这样,那就走吧!”呆子一听,赶紧起身挑好担,跟着大家,继续往前走,但嘴里仍絮絮叨叨地,埋怨个不停。

说话间,大家到了那家人门口。三藏翻身下马,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走到门前。行者接住缰绳,八戒放下行李,两个人在后面,就等在了树荫下。三藏朝门里望望,见有一个老人,在里面斜靠在竹床上,嘴里哼哼着在念佛经,三藏赶紧双手合十,客气地叫了一声,说:“施主,打扰了。”里面的老人突然看见三藏,急忙一骨鲁,爬起来,整整衣服,走出来,还礼说:“长老,失敬,失敬。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到我们这儿来有什么事?”三藏说:“我是东土大唐的和尚,奉圣旨去雷音寺拜佛取经。到这里时天晚了,想借住一宿,请一定行个方便。”老人一听,摇摇头,摆摆手,说:“别去了,别去了。去西天取经可难啊!要想取经,去东天罢。”三藏见老人说去东天,不禁就愣住了,一时没再说话。三藏心里想:“菩萨指出要往西走,怎么眼前这位老人,却说要去东天啊?东边哪儿有经啊?……”。

行者向来急噪,他见三藏愣着不说话,就忍不住,蹿上来,突然大叫起来,说:“老头,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不明白事理。我们出家人,远道而来,你却胡说八道,吓唬我们。如果你家地方小,没地方睡,我们就在树底下坐一夜,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不打搅你了。”老人见行者突然蹿上来,还朝着他大叫,赶紧一把拉过三藏,说:“师父,你倒没说话,你这徒弟,这个拐子脸,瘪腮帮,雷公嘴,红眼睛,像个痨病魔鬼似的,怎么反说起我老年人来了!”行者一听,笑着说:“你这个老头,也没见识!像那俊瓜似的,中看不中吃。老孙虽然小,却结实着呢,皮肤里面,裹着一团的筋。”老人说:“看来你该有点能耐了。”行者说:“大话先不说了,也将就着说得过去。”老人说:“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削发为僧啊?”行者说:“老孙祖籍东胜神洲大海东边傲来国花果山,住在水帘洞。从小儿学着做妖怪,名叫孙悟空。老孙凭本事,挣了个齐天大圣。因为不受天禄,大闹天宫,惹得一身祸。现在,脱灾消难,转拜沙门,求取正果,保护我这唐朝师父,上西天拜佛取经。有我在,怕什么高山路险,水阔波狂!老孙也抓得了怪,降得了魔。什么伏虎捉龙,踢天弄井地,也都知道些儿。倘若你家有什么丢砖打瓦,锅敲门开闹鬼的事,老孙也都能给你镇得住他们。”

老人见行者说了这么一堆的大话,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个愣头愣脑化缘的贫嘴儿和尚。”行者见老人说他嘴贫,就瞪了老人一眼,说:“你儿子才贫嘴呢!现在,我因为跟师父走累了,还懒得说话呢!”老头说:“你要是不累,不懒得说话,还不活活吵死我啊!你既然有这样的能耐,西天倒是能去。你们一行几人?请屋里坐!”三藏说:“多谢!多谢!我们一行三人。”老人说:“那另一位呢?”行者说:“你这老头,眼花了,那绿树荫下站的不是?”说着,行者就转过身,抬手一指八戒。老人确实眼花,等抬起头,再仔细看看,这才看见了八戒。老人见八戒长得丑陋,更是吓得要命,就赶紧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抬腿往屋里跑。老人还不停地叫着,说:“关门,关门!妖怪来了,妖怪来了!”行者一看,急忙冲过去,拉住老人,说:“老头别害怕,他不是妖怪,他是我师弟。”老人战兢兢地,说:“好,好,好!一个比一个丑的和尚!”八戒走过来,说:“老头,你如果以貌取人,那就错了。我们丑虽然丑,但都有点本事。”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庄南边来两个青年、一个老太太和三四个小孩儿。来的这几个人都卷着衣裤,光着脚,看样子,是刚插完秧回来的。几个人见门口有匹白马,边上放着一担行李,又有人在吵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起拥过来,嚷嚷着,问:“干什么哪?怎么啦?”八戒调过头,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一伸,那几个人,立刻吓得,就东倒西歪,踉踉跄跄,赶紧往后面退,老太太还摔在了地上。三藏一看,急忙招呼他们,说:“别害怕,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老头见老太太摔在了地上,就快步跑过去,搀起老太太,说:“老太太,起来,别怕。这师父是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长得丑,其实都是山恶人善。赶紧带孩子们进家去。”老太太见老头说没事,就扶着老头和两个青年,一起领上孩子,进了屋。

师徒三人拿上行李,牵上白马,随着他们,一起走进去。三藏埋怨说:“徒弟呀,你们两个,相貌又丑,说话又粗,把这一家人,全都吓得心惊胆战地,这都是替我造孽啊!”八戒说:“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您,这些日子,还俊多了呢。要是像往常,在高老庄把嘴朝前一撅,把两个耳朵一摆,就常要吓死他二三十人呢!”行者笑着说:“呆子别胡说了,把丑也收拾起来点。”三藏说:“悟空,看你说的。相貌是天生的,你叫他怎么收拾啊?”行者说:“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别拿出来;把那个蒲扇耳朵,贴在后面,别乱摇,不就收拾起来了。”八戒一听,就真地把嘴揣上,把耳朵贴起来,然后,拱着头,站到了旁边。

老人带着一个少年,拿了一个茶盘儿,给他们端了三杯清茶。三个人喝完茶,老人就吩咐家人去准备斋饭。少年又拿出一张有窟窿,没上过漆的旧桌子,两条破头断腿的凳子,一起找个凉快地方,放在天井里,请三藏他们坐。三藏坐下来,问:“请问,老人家怎么称呼?”老人说:“我姓王。”三藏又问:“有几个孩子?”老头说:“有两个儿子,三个小孙子。”三藏说:“好啊,好啊!”又问:“您多大年纪了?”老头说:“也就糊里糊涂活了六十一岁。”行者说:“好,好,好! 六十花甲,高寿啊!”三藏接着又问:“您刚才说去西天经难取,为什么这么说?”老人说:“不是经难取,只是路难走。从我们这儿向西,三十里左右,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黄风岭上有很多妖怪,所以说经难取。如果听这位小长老说的,有些能耐,倒也过得去。”行者说:“没事,没事!有了老孙和我这师弟,别管他是什么妖怪,都不敢惹我们。”

大家正说着话,老人的儿子过来了。老人的儿子说声“请吃斋”,就把斋饭摆在了桌上。三藏见摆上斋饭来,立即合掌开始念斋经。八戒倒是什么都不顾,他见摆上了斋饭,就一把拿起来,呼地一下,吞下一碗,然后,迅速拿起第二碗,又接着吃。结果,长老几句经还没念完,呆子已经吃了第三碗。行者见八戒毫无顾及,说:“你这个饭桶!真是碰着饿鬼了!”王老头倒也知趣,见呆子吃得快,就客气地说:“这个长老,看来实在是饿了,快添饭,快添饭。”呆子胃口大,他也不抬头,也不说话,一连就吃了十几碗。结果,等三藏念完经,行者他们吃完一碗,第二碗就吃不上了。呆子见桌上没了饭,立即嚷嚷起来,说还要吃。王老头非常无奈,说:“仓促之间,实在没准备,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要再来点。”三藏、行者一看,纷纷拦住,说:“够了,够了。”八戒说:“老头罗嗦什么,谁和你客气,说那么多客气话干什么;有饭就尽管添上来。”老人没办法,只好又把自己吃的饭,也拿过来,都添给了八戒。呆子见饭又添上来,就什么也不管地,放开腮帮子,又接着吃。最后,就连老头儿一家的饭,八戒也都吃了,但八戒还是说只有个半饱。老人见实在是没有得再添,这才没再叫上饭。老人让家里人收拾好碗筷,在门楼下,给三藏他们三人安排了竹床板铺,就让他们休息。

第二天天亮,大家起来,行者去备马,八戒去整理担子,王老头就又叫老太太做了一些点心、热汤,来招待三藏他们。师徒三人吃了点心,喝完汤,向老人致了谢,然后,就和老人告辞。老人说:“这一去,如果路上实在艰险难行,就一定回来啊!”行者说:“老头,别说傻话啦。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说着,三个人就策马挑担,继续又往西走。

三藏他们这一去,确实是果无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灾。三藏三个人,往前走了不到半天,遇到一座高山。这座高山,真是异常险峻。大家到了山前,三藏就斜挑宝镫,抬起头,仔细看。只见: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壑;响的是泉,鲜的是花。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山前面,有骨都都白云,屹嶝嶝怪石;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盘盘曲曲红鳞蟒,耍耍顽顽白面猿。至晚爬山寻穴虎,带晓翻波出水龙,登的洞门唿喇喇响。草里飞禽,扑轳轳起;林中走兽,掬行。猛然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蹬蹬惊。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当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唐三藏缓促银骢,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三个人正走着,忽然,一阵狂风,呼地刮了起来。三藏见起风了,心惊胆战,说:“悟空,起风了!”行者说:“起风怕什么!这是自然四季之气,有什么好害怕的!”三藏说:“这风有股杀气,和自然风不一样。”行者说:“怎么见得不一样?”三藏说:“你看这风: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只见万竿摇。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途半征夫迷失路,山里樵子担难挑。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八戒走上前,一把拉住行者,说:“师兄,风太大了!咱们先躲一躲吧!”行者笑笑说:“兄弟,不管用!风大的时候就躲,如果碰上妖精,那怎么办?”八戒说:“哥啊,你有没有听说过,‘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咱们先躲一躲,不会吃亏的。”行者说:“先别说话,等我把风抓一把,闻一闻,先看看再说。”八戒笑着说:“师兄又说空话了,风怎么能抓过来闻闻呢!就是抓过来,也早散了。”行者说:“兄弟,你不知道,老孙会‘抓风’法。”

说完,大圣让过风头,就把风尾抓起来,闻了一闻。大圣闻出有腥味,说:“果然不是好风!这风的味道,不是虎风,就一定是妖风,肯定蹊跷。”行者话刚说完,突然,山坡下,剪尾跑蹄地,跳出了一只猛虎。三藏见突然窜出来一只猛虎,顿时吓得,就坐不稳雕鞍,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靠在路边。八戒见来了只猛虎,急忙扔下行李,拿起钉钯,不等行者过去,大喊一声,说:“笨蛋!往哪儿跑!”就冲下了山坡。猛虎见八戒冲过去了,突然,就直挺挺地,站起来,猛地左爪往自己胸膛一滑,剌地一下,抓住虎皮,把虎皮剥下来,露出了一张大脸。好家伙,他这一剥下虎皮,真是分外地吓人。他长得:

血津津的赤剥身躯,红媸媸的弯环腿足。火焰焰的两鬓蓬松,硬搠搠的双眉的竖。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气昂昂的努力大哮,雄纠纠的大声高喊。

妖怪大喊一声,说:“慢着!我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开路先锋。今天奉大王之命,在山上巡山,要抓几个人去下酒。你是哪儿来的和尚,敢用兵器来打我?”八戒一听,开口大骂,说:“你这个笨蛋!你当然不认识我们了!我们可不是一般的过路人,我们是东土大唐御弟三藏的徒弟,是奉圣旨去西天拜佛取经的僧人。你赶紧躲远点,让开路,别吓着我师父;如果还像刚才那样猖狂,我钉钯一举,可就不留情面了!”妖怪见八戒说出了身份,就不再回话,就猛地伸出爪子,冲了过来,照着八戒,奋力猛抓。八戒见妖怪来抓自己,赶忙闪身躲过去,然后,一回手,抡起钉钯,打向妖怪。妖怪手里没兵器,见耙子打向他,只好扭过头,往回跑。八戒见妖怪跑了,就立即跟着,拼命追过去。妖怪跑到山坡下,跳到乱石丛里,突然,拿出两把赤铜刀,转过身,又来迎向八戒。妖怪和八戒两个,在山坡前,一来一往,一冲一撞,一下又打起来。孙行者远远地看见他们又打起来,就搀起唐僧,说:“师父,您先别害怕。先坐着,老孙去帮帮八戒。等打倒了妖怪,咱们好赶路。”三藏见妖怪跑远了,这才颤巍巍,坐好了,战战兢兢地,赶紧念《多心经》。

行者拿着铁棒,大喝一声“抓住他!”然后,就也跟着,冲了下去。这时候,八戒已经占到上风,妖怪已经支撑不住了。妖怪见行者又冲过来,就转过身,拼命又跑。行者大喊一声,说:“别饶他!一定追上去!”兄弟两个就抡钉钯、举铁棒,一眨眼间,跟着妖怪,追下了山坡。妖怪见他们紧追不舍,不禁慌了手脚。妖怪赶紧用一个“金蝉脱壳”的计策,迅速打个滚,现出原型来,变回成了一只猛虎。行者和八戒见妖怪又变回成了猛虎,就追得更紧了,想要彻底除根。妖怪见他们紧追不舍,只好找个机会,迅速抠开胸膛,剥下虎皮,盖在一块卧虎石上。妖怪趁行者他们没到跟前,就解脱真身,化成一阵狂风,绕开他们,又回到了原路上。这时候,唐僧正在念《多心经》。妖怪一看,上去一把抓起唐僧,驾阵狂风,就一下跑了。

这就是:江流注定多磨折,寂灭门中功行难。

妖怪把唐僧抓到山洞,停住狂风,对守门的小妖说:“快去报告大王,说外面虎先锋抓了一个和尚,在门口听候命令。”守门的小妖报到洞里,洞里立即传出话来,说叫把和尚带进去。虎先锋把两口赤铜刀别在腰上,双手捧着唐僧,快步走进妖洞,见到洞主,跪下来,说:“大王,小将奉命到山上巡逻,忽然遇到一个和尚,他是东土大唐御弟三藏法师,上西天拜佛取经,我就抓来了。给大王当一道小菜,下下酒。”

洞主见妖怪抓了唐僧,吓了一跳,说:“我听人说:三藏法师,是奉旨去取经的大唐神僧;他手下有个徒弟,叫孙行者,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你怎么能把他抓来了?”先锋说:“他有两个徒弟:先来的一个,用一把九齿钉钯,长得嘴长耳大;后来的一个,用一根金箍铁棒,长着火眼金睛。他们俩追着我打,我用一个‘金蝉脱壳’计,跑了之后,就找着机把这和尚抓了来。”

洞主说:“先别吃他。”先锋说:“大王,见食不食,叫做劣蹶。”洞主说:“你不知道。吃了他不要紧,就怕他那两个徒弟,回头找上门来,就不好办了。先把他绑在后园定风桩上,等过了三五天,他们不来闹,到时候再吃。一来,图唐僧干净,二来,图没什么麻烦。或者是煮,或者是蒸,或者是煎,或者是炒,不慌不忙,咱们不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享用了?”先锋一听,高兴地说:“大王深谋远虑,说得对。”说完,先锋叫着说:“小的们,带下去。”

虎先锋一声令下,旁边立刻拥上来七八个绑缚手,就好象老鹰抓燕雀一样,三下两下,把唐僧带到后园,绑在了定风柱上。唐僧是苦命江流思行者,遇难神僧想悟能。唐僧心里说:“徒弟啊!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山上抓妖,在什么地方降怪,我却被魔头抓来,遭此毒手;什么时候还能见面啊?真是好苦啊!如果你们早些儿来,还能救我;如果太晚了,我的命,可就难保了!”三藏一边叹息着,一边泪如雨下,就哭起来。

行者、八戒追下山坡,见猛虎在崖前趴着,就举棒抡耙,猛打过去,可是,棒子钉耙落下之处,顿时火星四射,碎石乱飞,原来,虎皮下是一块坚硬的卧虎石。行者见是块石头,心里一惊,说:“不好了,不好了!中计了!”八戒忙问:“中什么计了?”行者说:“这叫 ‘金蝉脱壳计’:他把虎皮盖在这里,自己却跑了。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吧!师父可别遭了毒手。”两个人匆匆赶回到路口,但已经找不到师傅了。行者一看,立即大叫起来,说:“这怎么办!师父已经被他抓走了!”八戒牵过马,流着泪,说:“天哪!天哪!去哪儿找啊!”行者见八戒也哭了,就抬起头,跳着脚,说:“别哭,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了。只要是横竖都在这山里,咱们就能找着他。”

两个人说着话,就快步走进了深山。他们穿岗越岭,四处寻找,走了一会儿,最后,就来到一个石崖下。他们见前面有一个洞府,赶紧停下脚,仔细查看。这地方,真是凶险,只见:

迭障尖峰,回峦古道。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野云片片,瑶草芊芊。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獐齐斗勇。劈崖斜挂万年藤,深壑半悬千岁柏。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

行者说:“好兄弟,你先把行李放在避风的山凹里,让马随便溜溜,但别露头。老孙到他门口,去和他们分个胜负。只有抓住了妖精,才能救出师父。”八戒说:“别多说了,你快去。”

行者整一整直裰,系一系虎裙,拿好金箍棒,一下就冲到了洞前。行者见门上写着“黄风岭黄风洞”六个大,看了看,就站稳脚跟,握紧铁棒,大喊一声,说:“妖怪!趁早儿送我师父出来。省得我掀翻了你的窝,踏平了你的洞!”

守门的小妖见行者气势汹汹,赶紧跑到里面,报告说:“大王!出事了,出事了!”黄风怪正坐在上面,听说出事了,问:“出什么事了?”小妖说:“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里拿着一根特别大、特别粗的铁棒,他正叫着要师父呢!”洞主一听,一下紧张起来。洞主叫过虎先锋,说:“我叫你去巡山,只该抓些山牛、野猪、肥鹿、胡羊什么的,怎么抓了个唐僧回来!现在惹得他徒弟来这里闹了,你说怎么办?”先锋说:“大王尽管放心,我愿意带上五十个兄弟出去,把那个什么孙行者抓来,一起吃了。”洞主想了想,说:“那好吧,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六七百名的兄弟,你随便挑,带多带少,都随你。只有抓住孙行者,咱们才能自自在在地吃和尚肉。你要是真能抓住孙行者,我就和你拜为兄弟;只怕你抓不了他,反到被他伤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啊!”

虎怪说:“大王放心!我去去就来。”虎怪要了五十名精壮小妖,擂鼓摇旗,缠上两口赤铜刀,就快步往门外走。虎怪到了门外,大叫一声,说:“哪儿来的猴和尚!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你要干什么?”行者见虎怪出来了,大骂着,说:“你这个剥了皮的畜生!玩什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抓了,反倒问我干什么!趁早好好把我师父送出来,我还可以考虑饶了你!”虎怪说:“你师父是我抓的,要给我们大王当下酒菜吃。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回去!不然,抓住你,也一起吃了;那可是‘买一送一’的买卖啊?”行者一听,霎时间,扢迸迸,钢牙错啮;滴流流,火眼睁圆,怒不可遏。行者抡开铁棒,大喊一声,说:“你太欺负人了,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别跑,看棒!”说着,行者就恶狠狠,抡开铁棒,朝虎先锋,猛打过去。虎先锋见行者抡铁棒,打向他,急忙用刀接住。他们俩这一场撕杀,打得真是激烈:

妖怪是个真鹅卵,悟空是个鹅卵石。赤铜刀架美猴王,浑如垒卵来击石。鸟鹊怎与凤凰争?鹁鸽敢和鹰鹞敌?妖怪喷风灰满山,悟空吐雾云迷日。来往不禁三五回,先锋腰软没有一点力。转身败了要逃生,却被悟空抵死逼。

虎怪见支撑不住了,就赶紧转过身,拼命往旁边跑。虎怪因为在洞主面前说了大话,不好跑回洞,只好就跑下了山坡。行者见虎怪打不过,转身跑了,哪儿肯放过他啊!行者拿着铁棒,一个劲地,就在后面猛追。他们两个,呼呼吼吼,喊声不绝,跑着跑着,最后,就跑进了八戒避风的山凹里。八戒正在那儿放马,忽然,听见喊叫声,八戒急忙顺着声音,抬起头,看是怎么回事。八戒见是行者追着虎怪跑过来了,就迅速扔下马,拿起钯,冲上去,迎头照着虎怪,恶狠狠地,猛打了一耙。这虎先锋,脱身要跳黄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八戒这一耙打得准,结果,把虎怪一下打了九个窟窿,古嘟嘟地,鲜血直冒,一头的脑髓,就流了一地。对此曾有诗写道:

三五年前归正宗,持斋 把素悟真空。

诚心要保唐三藏,初秉沙门 立此功。

呆子一脚踩住虎怪的背,两手抡起钯,又打了几下。行者一看,非常高兴,说:“兄弟,就这样打!他带了几十个小妖,竟敢和我较量。我打败他,他不往洞里跑,却跑到这儿来。幸亏有你挡住。不然,兴许又让他跑了。”八戒说:“刮风抓走师父的是他吗?”行者说:“是他,是他,就是他。”八戒说:“你问没问师父的下落?”行者说:“这个妖怪把师父抓到洞里,要给他家什么鸟大王做下酒菜吃。老孙一听就火了,就和他打起来。没想到你要了他的命。兄弟,这个功劳算你的。你还守着马和行李,我把这个妖怪拖过去,再去洞口挑战。只有抓住里面的老妖,才能救出师父。”八戒说:“猴哥说得对。你去吧!如果打败老妖,还赶到这里来,就让老猪截住他,也把他杀了。”

行者嘱咐好八戒,一手提着铁棒,一手拖着死虎,就又来到黄风洞口。这正是:

法师有难逢妖怪,情性相和趴乱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