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三五”牌台钟
“三五”牌,是我国早年诞生于上海的钟表大品牌,解放后,经过公私合营后,这家公司属于多资本控股的公司,其中国营资本占据更多比重,但基础仍然是旧时代公司留下来的。
我家的“三五”牌台钟,购置于上世纪50年代初,属于公私合营时期的早期产品,距今也有70年的历史了,算是一件小文物了。
这款台钟,外壳木制,采用贴片工艺,造型出整个台钟的外形。表面颜色为淡黄色。钟表正面有一个大的圆形玻璃门,打开门,可以给台钟上发条,即类似于机械手表需要上发条一样,本质上是给钟表提供走时的机械动力。上发条时,首先得从台钟的背面打开一小门取出上发条的钥匙,然后先后插入正面上发条的两个专用孔内,逐个上紧发条后,大概能走时半个月,也就是十五天上一次发条。据说三五,即三个五为半个月上一次发条,是取名“三五”牌的主要原因。打开正面圆形玻璃门的另一个功能是,可以手动拨动分针来调节时间,纠正时间的误差。所以使用起来还是非常方便的。
这款台钟,每隔半小时会自动敲打钟声,音质清脆,敲打次数与分针、时针所处的位置有关。比如,时间在8点钟,那台钟会自动敲打8下,发出8次清脆声音。如果到了8点半,那时会自动敲打一次,发出1次清脆的声音。所以,有时不在台钟周边,只要你能听到敲打声,你可以根据敲打的次数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但也有一些人不喜欢这样的到点报时方式,因为晚上睡觉时会被钟声给吵醒,影响睡眠质量,于是有人会在敲打发声的位置添加一块缓冲垫,这样出来的声音就非常小了。
敲打的机械装置可以在台钟的背面木门打开后看到,里面都是铜质的机械装置,有无数个精细的齿轮和杠杆相互作用关联,看起来非常复杂,但又非常精制,就像一件工艺品。
小时候看到我父亲会拆下台钟的机械零件,然后放进一种液体内进行清洗,擦干后他再逐个把零件安装上去,现在我知道这种做法叫维护保养。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父亲拆下来的零件都放在一个大的陶瓷盆内的,担心不小心搞丢一个零件那就无法让台钟走起来。他在认真拆装,我在边上仔细观察,觉得其中非常奥妙,总是想着自己也能拆上一次再把台钟安装起来。
我父亲探亲到期后就返回上海上班。一次暑假,我觉得有机会对台钟可以动手拆装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先把自己的痰盂洗干净,擦干后放在地板上,再抽开我父亲存放工具的抽屉,找出相应的工具就毫无顾忌地动手起来,觉得自己将要大显身手了。我非常注意当时我父亲对拆下来的零件的放法,逐个放进痰盂内,一个都不能少了,知道少了一个就要出问题了。在拆的过程中,我母亲回家正好看到我在折腾那台钟,她说,你怎么把台钟给拆了呢?我说我要拆下来装一次,让台钟再走起来。我母亲说,你又闯祸了,你要把台钟拆坏了怎么办?装不起来那又怎么办?你想过了没有?她这样担心是有道理的,毕竟那时我才十岁上下呀。
最后终于把台钟的零件拆下来了,当时信心还是十足的,因为觉得那么复杂的东西我还是能拆下来的,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休息了一会儿要开始安装了。想一想,刚才是怎么拆下来的,按照刚才的拆装步骤反过来肯定能装好台钟。其实是想得有点简单了,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在安装各种传动齿轮时,不是装上齿轮就完事了,而是两个或三个齿轮相互关系是有位置角度的,可是我拆下来时,根本没注意这个位置,这下可让我老妈给料到了,装不起来了。正在傻傻地寻思如何是好时,我老妈告诉我说,装不上了吧?那你把这些零件放在一个类似现在装巧克力的铁盒内,那是我老妈放阿胶糕的铁盒子。她说,要保存好,等你爸回家时让他来安装。
我老妈对我这样的事情还是“宽大处理”的,基本上不会因闯祸而大发脾气。我为人父亲后,就特别注意当年我老妈对我闯祸时的做法。
我女儿上大学一年级时假期回家,说现在她需要电脑了,电脑是她这个专业的必备工具。我说你自己先在网上学学组装一台电脑需要哪些配件,然后测算一下需要多少费用,到时去电脑市场买来配件自己组装一台。开始时她说这很难做到,我说搞不定的事还由我呢。她有点为难经情绪。
为了解决她这个为难情绪,我说先把家里的台式电脑拆装一次,你肯定能弄好。让她把电脑搬到阳台上,下面垫上垫子,把工具拿来把这台电脑给拆了,第一次做这事无从下手。我告诉她,无论从哪里下手,只要把全部配件拆下来排队放好就行。先拆下来的配件摆放在最前面,然后依此类推摆放。折腾了半天,说是拆完了。我看看拆得还算彻底。我说休息一下再按拆的步骤反向程序安装。最后碰到了难题,什么难题呢?不记得插线如何一一对接了。我告诉她,电脑上的插件都是国际标准,一一对应,凡是能插上的,都是可以插的,否则不可硬弄。她明白这个道理后,继续安装,最后还是让她把电脑成功启动了。
后来她同宿舍的女生要更换硬盘,网卡什么的,她成了师傅。
回头再说我家的台钟。后来老家没有什么人,房子让邻里帮着每天开门关门,同意他们放一些物品。期间,我发现家里放进来的东西不少,被拿出去被他人占有的也不少,台钟是其中一件被他人拿走了。最后经多方打听,台钟落户在一个邻居家里。按照他家的说法,是我父亲生前赠送给他们的,这是一个永远说不清的事情,因此当时不便再提起这个事。
前几年我退休后,空余时间相对较多,我想把我家的台钟再找回来,然后机械部分拆下来清洁清洁,外壳按原样自制一个,不过材料想用有机透明材料,让老旧台钟焕发青春,再说还能看到机械走时时钟内各种零配件的动作。我想这个事对于我这个典型理工老男人来说,真的不算一件什么大事。但很可惜,他家的子女电话中告诉我,他家老人走后我家的台钟被他们当垃圾给处理掉了。还说,这件东西也要成文物了。我说,你家对我家的物件太不珍惜了呀。真的很无语!
如果这个时候,被我改造的台钟摆在我面前,听着嘀嗒声,让她看着我撰写属于她的故事,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