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进宫 第二十八章 卷终
第二天,鲁达伺候完童贯无事,就去御马监借了匹马,往御拳馆驰去。
御拳馆不在宫内,从宣德门出去经开封府出郑门,再往西出新郑门,再绕过琼林苑,望见一道黄墙围住的大片树林就是御拳馆。这里原是一座普通武馆,年代久远,何人所建已经无从考究。北周时代宋太祖赵匡胤曾在这里传授过长拳,建立宋朝后这里就成了皇家圣地,只培养宫内侍卫,人称御拳馆。马跑了一个时辰,鲁达才来到拳馆门口,只见五级汉白玉台阶,上去一道深红漆山门,上边一道暗黄色牌匾,上书三个金灿灿大字“御拳馆”,题跋竟是太祖手书。
御拳馆门口立着两个门子,见鲁达太监打扮,骑着御马而来,不敢怠慢,一人下台阶问道:“公公何事来此?每次都是馆中拳师去宫中讲武,此间倒是少有公公到访。”
鲁达翻身下马,先塞过去五两银子,说道:“我来拜见师叔周侗,烦请通禀一声。”
那人听到拜访周侗,本伸出手来接银子,赶紧又缩了回去,笑道:“天字号周总教习是我等师祖,你若是师祖的师侄,就是我等师叔,如何敢收师叔门包。”
鲁达听他绕口令般说了一大通,不觉好笑,把马缰绳也递过去道:“既是师侄,就当师叔给的见面礼,拿着就是,咱家不喜欢客套。”.
那人嘿嘿笑道:“多谢师叔赏赐。师叔来的正好,师祖还在演武场练功,等师祖一会进房打坐就没人敢去通报了。这边请。”那人接过缰绳栓好马,带着鲁达直奔演武场。
鲁达看见演武场上有一人正在演练兵器,一条达摩方便铲上下翻飞,指东打西,与自己所学决然不同,鲁达看得如痴如醉,竟忘了所来为何。直待那人收了招式,鲁达才想起过去施礼,走过去道:“周师叔在上,小侄鲁达给您磕头。”
那人正是周侗,看见一个太监口称师侄,不觉奇怪,问道:“你师傅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鲁达道:“我师父也是在下义的父林啸风,他老人家传授给我一套五郎八卦棍。”
周侗是少林谭正方关门小弟子,上面六个师兄,林啸风行五。二人年岁虽然相差悬殊,但相互投缘,感情甚好。周侗年纪虽不大,但由于师父谭正方的江湖地位极高,周侗又武艺超群,所以年纪轻轻就在御拳馆当了天字号教习。周侗听说是师兄的弟子,所学竟然是林家绝学五郎八卦棍,大吃了一惊,道:“你在这里演练一番。”
鲁达知他是要考量自己所学,就去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根长棍,对周侗施了一礼,说道:“请师叔指教。”
这一路棍法使将出来,脚踩八卦,棍打四方。恰如歌诀所说:两仪截杀多生计,四象分明脚踏齐.周侗曾经向林啸风讨教过八卦棍的诀窍,见鲁达形神具备,知道此人得自师兄亲传,心里高兴,道:“后生可畏,今日你我有缘,我也教你一套伏魔杖法,是我少林达摩祖师所创,威力无比。”
鲁达听了此言,丢了手中的棍子,过来伏地磕头拜谢师叔。磕完头,鲁达爬起身来,向前低声泣道:“我义父归天了。”
周侗大惊道:“端午节师兄来我拳馆喝酒时,我们还切磋过武艺,你义父身体硬朗,还跟我说孩子不久就要降生了,到时邀我去吃满月酒,如何八月就归天了。”
鲁达道:“本月十五,义父前去延州公干,在吕梁山遭了西夏一品堂埋伏,不幸遭了毒手。”
周侗抬起头,犀利的眼神凝视着远方,似乎要穿越到那塞北和林啸风一起退敌。良久,才说:“鲁达,且看达摩杖法第一招。”
赵曙被立了太子后,果然再没有人去关心王伯的死活。曹皇后也不再找童贯说话,王安石也不再上疏,欧阳修去了秘阁修书,韩琦张罗着安排富弼守孝期满归来的职务。童贯也无所事事,偶尔去去潘家楼找安道全求诊问医,鲁达就成天泡在御拳馆向周侗学习武艺。
鲁达想着义父的孩子以后要拜周侗为师,就请周侗指点五郎八卦棍。周侗明白鲁达的心思,也认真研习这路棍法,一来二去,周侗的八卦棍造诣还远胜鲁达。
这日,鲁达又准备去御拳馆找周侗习武,刚走到宣德门,却看见周侗正从内侍省出来,连忙过去见礼。
周侗见了鲁达,道:“正好遇见,不然还要去找你。你我一起去寻个安静处,有些事情要交待于你。”
鲁达笑道:“我也正准备去师叔习武,出了宣德门有个郭四郎茶坊,做的夜市生意,白日里极是清净,正好说话。”
二人来到郭四郎茶坊,里面无一茶客,一个小二在柜上爬着补瞌睡。鲁达叫了一声,店小二睁眼看见鲁达,赶紧起身笑道:“鲁公公有日子没来小店了,请上二楼您专用的雅间,公公运气甚好,昨日刚到的秋白露,还没开盖子,正等着公公品尝。”
鲁达笑道:“你这嘴就能说会道,赶紧去泡了来,我这里有些要紧事要商议,你就不要打扰了。”
小二答应着侍候二人坐定,又端来一大壶滚烫的开水,沏好茶便退了出去。
鲁达请周侗喝茶,问道:“师叔今日为何来到宫中?”
周侗答道:“今日为你而来。”
鲁达不解道:“如何为我来?”
周侗道:“西门供奉使李宪最近升了内侍省押班。此人留心军事,喜欢研究兵法,修炼武艺,我来宫中指点内侍武艺,他都会找我切磋。前几日他告诉我,想去西北用兵,让我给他推荐一人先去西北军营打探情报。我考虑良久,觉得你为人机灵,呆在宫中糟蹋了一身好武艺,不如出去闯荡一番,日后也能做番事业。今日来找李宪推荐了你,李宪很是高兴,不知你是否愿意?”
鲁达听说推荐他外出闯荡,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和爹爹同意,就对周侗说道:“多谢师叔为我谋划前程,能去西北参军,是为义父报仇雪恨的良机,师侄满心欢喜,只是离开京师,此事须征得家父同意,容我这就回去问问,再来答复师叔。”
周侗笑道:“昨日我就去了潘家楼找过你爹,他没有意见,你若同意就算成了,我这就回内侍省告诉李宪。”
鲁达欣喜若狂,道:“多谢师叔考虑周全,如此我就去西北军营,只有一事放心不下,就是我师娘就快生产,义父遗命请师叔代为传授武艺,还要请师叔多关照。”
周侗叹道:“难为你这孩子心里惦记我师兄,师兄生前就跟我提起过此事,如今他已逝去,我更是责无旁贷,你就放心好了,我定将一身武艺传给你这义弟,日后必又是一条好汉。”
鲁达起身趴在地上给周侗磕头致谢,才和周侗一起离开郭四郎茶坊。
周侗要去内侍省,鲁达想回潘家楼,二人告别。鲁达回到潘家楼,看见鲁侗在柜台记账。鲁侗叫他回来,收了账本,一起回房。
鲁达道:“周师父说问过你,同意我去西北军营。”
鲁侗道:“是我答应过他。当下世子在西北军营,派你去和范纯仁公子联系,听他下一步如何安排。另外,李代江的儿子李忠流落江湖,不知去向,你要负责查找。还有件事,童贯对你起了疑心。”
听到此处,鲁达吃惊道:“这些天童贯对我一如既往,没有半分起疑。”
鲁侗说:“你让太白楼给林啸风家里送饭菜,此事童贯知道了。前天他就派了个侍卫去林家查探,幸亏王婆机灵,说你是王小六的堂弟,送了酒菜是节省家用,搪塞了过去,但我想童贯不容易蒙混,正想不出办法对付。昨天周师父来说想让你去西北军营历练,我想这正好避开了童贯的纠缠,就答应了。日后你行事切莫大意,一不留神就露出破绽,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鲁达吐了吐舌头,心说童贯心机够深的,然后对鲁侗说:“爹爹教训的是,孩儿经此事已经明白,日后自会加倍小心。”
想着马上就要和儿子天各一方,鲁侗心里并不好过,笑着道:“听周师父说你的武艺已经小有成就,切莫骄傲自满,平日勤加教习,西北军中也很多高手,多去求人家教导。马上要远行了,有空去看看你师娘,顺路也去和小金道个别。我们父子就此别过了,去了西北记得听范公子安排。”
鲁达低了头说是,行了礼转身就走。
鲁达先来到林家小院,王婆正在打扫院内落叶,鲁达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道:“给堂嫂买件衣裳。”那婆子会意,接过连声道谢。
林娘子还在东厢房,身子越发重了,手中的棉袄也基本做好,正缝上纽扣。见了鲁达,十分高兴,说道:“这几日正准备去寻你,你义父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人没回来,也没有消息。”
鲁达道:“师娘不用着急,我就是为了此事来,西北最近军事吃紧,义父赶往延州去了,今日朝廷派我去了解军情,义父定是因为此事耽搁,师娘有没有口信要带给义父,交给我便是。”
林娘子笑道:“你如今出息了,朝廷派你出去立军功,我这里没什么要说的,西北天寒地冻,这件棉袄正好带去给你义父御寒。早知道你要去西北,我也赶着给你缝制一件。你见了义父让他带个信回来,孩子要生了,他得给起个名字。”
鲁达痛不欲生,只能笑着说:“师娘放心。”王婆进来帮着收拾棉袄,鲁达又掏了两锭大银放在林娘子炕头。
鲁达拎着棉袄离开林家,来到马行街,见了小金,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甚是投缘,如今分手在即,二人洒泪告别。
回到宫中,童贯正在房中等他,一见鲁达就说:“你小子运气好,刚才内侍省来人,请你过去说话,说是李押班看中了你,要保举你出去做官。”
鲁达故作不知,伏地叩头道:“小的是大人带入宫中,生死都只愿服侍大人,不愿离开大人出宫。”
童贯笑道:“我都想出宫去征战四方,难得你被大人看中,能出去多立战功,也是我的荣耀,你收拾收拾,这就去内侍省吧。”
鲁达叩头称是,收拾了银子,带了新棉袄,卷了个小包袱,告辞童贯,来到内侍省。
一个小黄门领着他来见李宪。鲁达先跪下磕头行礼,李宪让他起来,说:“此次命你出宫,是童公公和周师父一起举荐。如今西北动荡,正是用兵良机,你要去探清军情,时间紧迫,即日起程。”一旁小太监拿过一张委任状和一个腰牌,递给鲁达,上面赫然数排小字“鲁达告身:内侍省黄门鲁达,特授关西五路廉访使。牒到奉行。”
鲁达接过任状和腰牌,施礼告辞。去御马监调了御马,走出皇宫。此刻已是酉时,一匹黑马急驰出西门,夕阳欲下,晚霞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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