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逛青楼时碰到皇上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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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并刀如水》
情歌天王/周邦彦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歌词大意
并州产的刀子锋利如水,吴地产的盐粒洁白如雪,女子的纤纤细手剥开新产的熟橙。锦制的帷帐中刚刚变暖,兽形的香炉中烟气不断,二人相对着把笙调弄。
女子温柔地问情人:您到哪里去住宿?时间已到了三更。外面路上寒霜浓重马易打滑,不如不要走了,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和其他一生坎坷的宋朝词人相比,周邦彦并没有那么曲折悲惨,要是大宋某天举行比惨大会,周邦彦肯定是挤不进去前十名的。但要是论大宋最精彩的八卦,他肯定是前十名。
毕竟逛青楼时碰到皇上,这种刺激的事儿自古以来不是常有的。
周邦彦出生在钱塘,也就是现在的杭州人,杭州那边灵山秀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文艺青年是相当的多,周邦彦也是其中一位。他不止是个文青,还是个学霸。宋神宗在位的时候,他顺利通过了古代高考,来到北宋帝都的国子监作太学生,年纪轻轻就写了一篇七千字的《汴都赋》献给皇上。
当时朝廷里正沸沸扬扬地闹王安石改革,这篇《汴都赋》高度赞扬了改革后汴州的盛景,不仅文采横溢,还撞上了天时地利人和。宋神宗收到这篇赋,整整看了半天,激动喜悦之余又有点儿尴尬,为什么呢?周邦彦不愧是个学霸,写文很高大上,但这篇文生僻字太多,有些字居然连身为皇上的宋神宗都看不懂。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但皇上就是皇上,脑子一转,一挥手就召来了尚书李清臣,甩锅给他:“你给朕在大殿上大声地读出来。”
背锅侠李清臣捧着这篇赋沉默了,他左看右看,发现这些字他也不认识。
一片尴尬的气息。
这要是当着皇上的面说不认识,岂不就完蛋了?那个李清臣也不愧是个尚书,很是机智,他也脑子一转,干脆学着咱们幼儿园时常犯的毛病,遇到不认识的字,直接用偏旁给快速读出来,例如把“烟”给读成“因”,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被君臣皆大欢喜地糊弄过去之后,宋神宗特意接见了学霸周邦彦,直接把他从一个大学生提升成了管理阶层,不久就做了太学正。[1](南宋·楼钥《清真先生文集序》:由诸生擢为学官,声名一日震耀海内。)
那年周邦彦二十七岁,万万没想到,自己因为一篇文升了官。那时候他还没写那首《少年游》,也没惹什么八卦,无非就是性子风流些,“疏隽少检”[2](宋·脱脱《宋史》),行为不太检点,经常出入秦楼楚馆之类的红灯区,写写软媚的歌词给歌女。
好日子没过多久,不久后宋神宗死了,新党倒台,旧党又来,把支持新党的周邦彦被撵出了京城,跑到别处当地方官去了。
周邦彦问号脸:?
他足足在别处辗转当了十年的地方官,直到后来新党又把旧党打跑,才把他拉回来了——这次升职还是因为那篇《汴都赋》,如今当权的老大变成了宋哲宗,无意间读到这篇文,大受感动,就立即把他召回了京城当官。
论因为一篇文连续升职两次是什么体验。
周邦彦问号脸x2:?
人生起起落落,太刺激了。
宋哲宗之后的老大就变成了宋徽宗,周邦彦也万万没想到,他的人生会因为宋徽宗更刺激一点儿。就在宋徽宗在位期间,他结识了一位京城名歌名伎李师师。李师师是谁?是宋朝当红女歌星,“政和间,李师师、崔念奴二妓,名著一时。”[3](南宋·张邦基《墨庄漫录》)
周邦彦是词人,李师师是唱词的人,二人一来二去当然就有了深厚的情谊,周邦彦经常往李师师那儿跑,献词给她。
这倒是不要紧,要紧的事李师师还有另一位狂热粉丝——当朝皇上宋徽宗,而且这个狂热粉丝还经常微服私访来见这位当红女星。
有天周邦彦正在李师师房中,与她谈词说笑,忽然就听说有另一位粉丝来见,周邦彦当然不愉快啊,他才是头号粉丝,忙问是谁?答曰宋徽宗。
如果说周邦彦是粉丝俱乐部VIP,那宋徽宗就是SVIP,土豪金客户。
周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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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一刻想尽了所有读过的书,好像都没有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法,最后干脆在李师师的帮助下,效仿隔壁老王,慌慌张张地躲在了床下。[4](南宋·张端义《贵耳集》:“道君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
隔壁老周悄悄地躲在床下,看着宋徽宗拿着一颗江南新进贡的橙子进来,特意要给李师师尝尝鲜,李师师就特意拿了一把小刀切橙子,然后把橙子放在撒盐的水里吃。两人就坐在床边谈笑,说的话都落入了隔壁老周耳朵里,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可对方是皇上啊,大佬中的大佬,惹不起。
虽然惹不起,但隔壁老周还是很憋屈,词人高兴会写词,愁苦会写词,憋屈当然也会写词,等到宋徽宗走后,他就把所见所闻写成了那首《少年游·并刀如水》。
美人用纤纤玉手拿起光洁的小刀,切开新橙泡在盐水里,与情人一同品尝。室内暖融,薄烟袅袅,男子聆听美人奏起的笙曲,转眼夜深,男子起身作别,美人便轻声问道:“已经三更了,你要在哪入宿呢?外面夜冷,少有行人,不如就留下来吧。”
此词上阕前半部分“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乃是情景描写,后部分则渲染了暧昧的气氛。下阕以美人的口吻代入传情,细致入微地描写了词中人的心理活动。
当然,也把隔壁老周当时那种煎熬幽怨外加嫉妒的心思刻画得淋漓尽致,起码让人知道了,作词的人当时一定藏在哪儿了。
要命的是,第二天宋徽宗又来找李师师了,还顺便想听最新的流行歌曲,李师师无心地把那首《少年游》给唱了出来。
这一唱,就坏事儿了。
SVIP宋徽宗的醋坛子当场就打翻了,大怒:“写歌词的家伙是谁!”
李师师不敢隐瞒,把周邦彦给供了出来。
皇上一生气,就得有人遭殃了。第二天上朝,就立即找了个“某个叫周邦彦的监税没完成任务”的理由,把周邦彦给撵出了京城。
再次被撵出京城的周邦彦问号脸x3,这次李师师带着酒来送行,二人依依作别,他便又写了一首《兰陵王》给李师师。
皇上终于把这家伙给撵出去了,今个儿真开心。宋徽宗得意洋洋地又跑到李师师那儿,却发现李师师不在,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才看见李师师“愁眉泪睫,憔悴可掬”[5](南宋·张端义《贵耳集》)地回来了,宋徽宗又怒了,问李师师去哪了。
李师师去哪了?她知道周邦彦即将被押出京城,带着酒送行去了。
宋徽宗怒火100%。
他见李师师楚楚可怜的模样,怒火微微消了点:“那他是不是又写歌词儿了?”
李师师如实相告:“写了一首《兰陵王》。”
宋徽宗怒火50%。
皇上就是皇上,宋徽宗的脑回路也与寻常人不太一样,居然暂且放下因为歌词大怒的事儿,一下被挑起了好奇心,让李师师唱来听听。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兰陵王·柳》
柳荫直直落下,在薄雾里丝丝摆动,总在长堤看见送别的人,旅居京城使人厌倦,长亭路上,折了有千万条柳枝把人相送。我来到郊外本要寻旧迹,却恰逢给朋友践行,盛开的梨花提醒寒食节到来,我看着船像箭一般离开,船上人回头望,想要看一眼天北的我。春色愈发浓郁,我不禁想起一起在桥头听笛的时光,如今想来像是一场梦,催人暗中落泪。
这词用了“回环往复”的结构,有意打乱时间顺序,让虚实场景交替,却不显得乱,反而线索极其连贯,首尾结构呼应。也是最能显出周邦彦的婉约词“开阖动荡,曲折回环”特点的一首词,情景相融,进一步发展了柳永等人的慢词。
这首歌也几乎一夜之间传遍京城,成为了《最炫民族风》级别的现象级神曲,据《贵耳集》记载:“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
李师师唱完,宋徽宗的怒火当即变成了0。
宋徽宗这个皇上的脾气也很清奇,外加也是个文艺的皇帝,见这首词如此动人,居然反而被隔壁老周的文采折服,大喜赞叹起来,当即就派人急召周邦彦回京城,安排了大晟乐正的官位,也就是在宋朝最高的音乐机构工作。
人生大起大落,容易给吓出心脏病来,周邦彦已经放弃了问号脸。
这一段八卦安然无恙地落了幕,于是周邦彦就安安心心地在皇上安排的岗位做官儿,直到晚年不愿和蔡京之流的奸党合作,又被逐出了朝廷,从此再未回来,直到六十四岁与世长辞。
其实这段八卦很有些杜撰的色彩,难分真假,王国维后来在《清真先生遗事》中还专门进行了考据,得出这事儿纯属子虚乌有——年代差距太大,当时李师师早已年老色衰,不过据说宋朝有两个李师师,一个出生于1062年左右,一个却出生于1090年左右,兴许他们遇到的是另一个李师师?无论如何,此事终究在正史之外记载了下来,并被后世人所知。
无论如何,周邦彦的文采是无可挑剔的,他被评为“婉约词之集大成者”[6](清·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写的歌词带有极强的格律感,让音乐和歌词配合,晚清人陈廷焯就有过评价:“词至美成,乃有大宗。前收苏、秦之终,后开姜、史之始,自有词人以来,不得不推为巨擘。”
至于他的那些八卦事儿,古今素来不缺奇事,有时假,有时真,付之一笑就好,古人终究已作了古,只留得妙笔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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