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诸君思我狂

樽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我狂。这是李敖先生2013年在北大演讲时说的话。他把南宋诗人陆游的诗改了一个字。陆游原诗是“老子舞时不须拍，梅花乱插乌巾香。樽前作剧莫相笑，我死诸君思此狂。”

李敖的狂是出了名的。据说他说当代写文章除了大陆伟人毛泽东外，数他的文章写得最好！如此一说，让鲁迅、巴金、老舍一众文豪情何以堪！还据说他的住所房间只有两样东西，一是书，一是美女照片和画像。爱美，爱书，别人可能比较含蓄，“犹抱琵琶半遮面”，他不，我以我血荐美女，关他人什么事呢？我喜欢，我爱，就应该大胆的，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何必委屈自己那颗怦怦直跳，从不安份的心呢？是的哟！一颗强壮跳动，一直保持年轻人节奏的心谁能摁住，让它不如此惊艳跳动呢？若被摁住，除非死了！中国人一直讲含蓄，“敏于行而讷于言”，或者“病从口入 ，祸从口出”，但李敖偏不信邪，我思我爱，我吐我心，一颗赤子之心，怕什么！但社会的解像防范洪水猛兽一样，防范“口无遮拦”，防范“赤子之心”强健跳动。他在台湾因为骂国民党，骂蒋介石父子而几次入监狱，坐牢成了家常便饭。但是否吃一堑而长一智呢？是否“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呢？不！牢房仿佛是他镀金场所，是他的淬火之地，是使他发生蜕变的八卦熔炉。若没有国民党的严酷打压，就像梅花没有严寒的磨砺，李敖或许就是一平庸泛泛之辈，风流倜傥之流，泡在个人情感不能自拔之人。正是打压，激起了他的斗志，愈挫愈强，一发不可收拾，其格局和胸怀，其勇气和胆识，其内核和锋芒才有质的飞跃。不过，还好，并没有置他于死地，否则哪有后来“赤膊上阵”的狂人呢？

李敖来北大演讲，别人就说你李敖不是谁都敢骂，逢人就骂吗？你敢骂大陆吗？李敖就说我先不骂，但我赞美北洋军阀！囯民党和***产党都批都骂北洋军阀，但北洋军阀却有天大的度量，请国民党的著名人物蔡元培当中国最大最好的北大校长，请问谁有如此雅量？除非北大请我李敖当校长！据说李敖的演讲吓得在场的北大校长及其他头面人物冷汗直流，尿湿裤裆。

当然，中国自古以来不乏狂人。比方说三国时期的祢衡，他就敢于骂曹操。曹操是谁，心狠手辣的一代枭雄，华佗，孔融，杨修等等名人说杀就杀，毫不手软，你祢衡敢骂，我曹操不敢杀么？但曹操确实有嗜杀的一面，亦有有度量的一面，任凭你祢衡当着众人指着我鼻子开骂，曹操始终不失态不生气，屏声静气地听着，大有他人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我闻者足戒，有则改之， 无则加勉之宽阔胸怀。“竹林七贤”里的嵇康、阮籍、山涛、刘伶等也特别狂。据说晋文帝司马昭为其子司马炎求婚于阮籍女，但阮籍养女不攀高门，不愿同皇帝老爷成亲家，他喝酒六十天，天天烂醉如泥，叫司马昭开口提亲的机会也没有。放到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多少人趋之若鹜，求之不得！但狂人阮籍瞧都不瞧，在他眼里晋文帝司马昭算个球，什么东西！那刘伶更是一个酒鬼，狂饮猛喝，日日提着酒。他令人拿着铁锹跟在后面，说若醉死了就地埋掉！他妻子很烦他天天酩酊大醉，苦劝他戒酒，但劝酒鬼戒酒不是与虎谋皮？一日，他妻子酿了一大缸酒，酒香扑鼻，刘伶一见就扑在酒缸上猛喝，他妻子就趁机把他推进去，用大盖子盖住，坐在上面说，死鬼！这回让你喝个够！三日后，他妻子见无动静，以为他死了，可是揭开盖子一看，酒鬼居然坐在缸里，一缸酒见底了！某日，刘伶喝醉了，赤身裸体在屋内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见人也不穿衣服。别人说，你也是大知识分子，应该知书达理，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呢？刘伶醉眼一翻，哈哈大笑，“我以天地当房屋，房屋当衣裳，你怎么跑到我裤子里来了？”酒鬼狂且有趣。

不过，说狂还狂到李白前面去的也不多。“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对天子的话敢置若罔闻，有几人做得到？不想吃饭了吗？谁不是屁颠屁颠儿呢？谁不是高兴都来不及呢？但李白偏不！要不怎么叫李白呀！不然该叫唯唯诺诺的“佘白”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狂傲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李白是狂中带豪气冲天，天生的桀傲不羁，放浪形骸。据说某天唐玄宗召见李白，命他作诗。李白就说作诗没问题，但必须是高力士给我脱靴，杨贵妃给我磨墨！一个是皇上近臣心腹，权倾朝野；一个是皇上爱妃，“三千宠爱在一身”，居然给李白当“奴仆”！这样的人又如何容于社会呢？所以他说“五花马 ，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消万古愁！”

陆游是著名的爱国词人。“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读来叫人感慨万千，感动不已！不过，世人最熟悉的是他的《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 ，更着风和雨。 ? 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陆游并非是靠“狂”出名的大诗人，但其内心也是多么孤独寂寞！若是以“狂”出名，即便有狂的资本，那又怎么样呢？岂不是寂寞得要死呀！当然，思想者，天才者因曲高和寡更显孤独，比方说卧轨自杀的海子，疯子诗人食指，脑瘫诗人余秀华等等。凡夫俗子如我等也寂寞，不过，寂寞有寂寞的好处，至少少了凡尘俗事打扰，内心多了一些宁静，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