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狗血八卦
1
那是一个狗血而简单的故事，每天都会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和荧幕上演。故事的关键词包含“两周年纪念日”“一条错发的通知”和“一个鸡飞狗跳的房间”。
准确地说，是在张婷婷进入房间后，才开始鸡飞狗跳的。
“你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赵云涛冲她吼，满脸都是气急败坏，恨不得立刻化身疯狗上来撕咬一番。
哪还用化身啊，他现在那张狂与歇斯底里的劲头，可不就真是一头活脱脱的疯狗？
他指着张婷婷，就指着她的鼻子，手指头还一抖一抖地，生怕她注意不到一般，“你是不是跟踪我啊？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踪我啊？张婷婷我看错你了，你居然是这样的女人！”
张婷婷忍无可忍，举起手机。那上面是一条APP的通知，告知酒店预订成功。
赵云涛的骂声停了半秒，这才想起来他们在一些APP上***用账号。强词夺理又骂回去：“你都不知道找我核实吗？你没看那通知上写的是我名字，和你有什么关系？”
平日怎么没发现这大猪蹄子这么能说呢？平日说甜言蜜语的时候，就像是背诵网络小说，这会儿胡搅蛮缠倒是能言善辩啊，语言天赋都用在和前女友吵架上了？
张婷婷没和他吵，一眨眼，眼泪掉了下来。那只是一滴泪，却在滴落时带着心碎。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咱们交往两周年的纪念日？”
她怎么不知道那是条发错的通知？她怎么不知道订房的人是赵云涛……她至今还记得收到通知时的欣喜，因为那是她早就在筹备的日子，她以为他跟她一样，偷偷准备了惊喜。
她还假装没发现，小心翼翼不破坏这份惊喜。她甚至还好好打扮了一番，裙子都是为了今天特地买的。
她怀着满满的少女心推开房门，却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
那女人尖下巴高鼻梁，这两样中的随便哪样都能扎死人，整得都跟蛇精一样了，怎么就没有葫芦娃上前，大喝一声“还我爷爷”？
而她五分钟前的男友赵云涛，居然第一反应不是辩解，不是解释，更不是心虚，反倒指着她的鼻子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当初是哪只眼看上这只人渣的？一定得多买点眼药好好洗洗。
赵云涛居然还是一副强词夺理的模样，甚至还更理直气壮了，“两周年有什么好纪念的？你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引得那蛇精吃吃地笑，边笑还边往他怀里钻。
而张婷婷的那一滴泪，早流过了脸颊，滴进了脖颈，不知所踪，只留下了干涸的印迹，就像是这场只有她单方面认真的爱情。
那人渣还搂着吃吃笑的蛇精，冲她喊：“分手了别忘了把礼物都还给我啊。你这手机还是我送你的呢。”
“你说的是这个，你就付了首付，让我自己还尾款的手机？”
张婷婷抄起门厅边柜上的茶杯，掂一掂放下，改拾起茶碟。一抬手，茶碟唰地飞出去，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
带着她曾经的爱与现在的恨，以及满腔憋屈的火气。
茶碟准准地砸在天花板正中的自动喷淋上。撞击之下，喷淋开始喷水，淋了赵云涛和蛇精满身满脸。
而站在门廊的张婷婷，在喷淋的范围之外。
“你你你……”赵云涛又指着她的鼻子，但张婷婷这次没让他说完。她看着湿透的房间，冲他甜甜一笑，笑得仿佛他当初对她的海誓山盟，千金一诺。
“房间是你订的。自己去给酒店赔损失吧！”
她甩上门，祝这对疯狗与蛇精天长地久。
2
餐桌的中间是鲜花与蜡烛，在特地调暗的灯光下，烛光点点跳跃，把鲜花映出一片暖色，温柔、温馨，仿佛充满温情。鲜花与蜡烛的两端，是两份牛排，此时早已凉了。牛排的铁板旁，是盛放酱汁的料碗，是半颗心的形状，合在一起，便是一颗完整的心。
在餐厅的菜单上，这被称作“浪漫情侣套餐”。
两只料碗中，一只是黑椒酱汁，一只是蘑菇酱汁。张婷婷这边是蘑菇的，对面是黑椒的，那是赵云涛喜欢的口味。
“您好，请问红酒给您开开吗？”服务生上前问，微微欠身鞠着躬。
喜欢红酒的是赵文涛，喜欢牛排的也是赵文涛。张婷婷和他在一起两年了，不管是吃还是玩，都尽量迁就他，去他喜欢的地方，吃他喜欢的饭菜……她按他的喜好准备了两周年的惊喜，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面对两份冷掉的牛排。
这一桌她唯一喜欢的，只有天杀的一份蘑菇酱汁。
“开啊。”她笑，弹了弹空杯子，“为什么不开啊？老娘钱都付过了。”
她一个人在夜里喝酒，对着空荡荡的座位和冷掉的牛排。她不喜欢红酒的口味，于是她闭眼一口一口地喝，再倒一杯一杯地喝。是什么酒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喝到肚子里都是一样的醉。
有东西从她手中滑落，醉意中却不知掉落的是何物。却没有预想中的落地声与碎裂声，她迷迷糊糊地侧过脸，看到一旁有人微欠着身，手里握着一样东西。
醉意蒙眬之中，她看到那人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却看不清面容，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唇，都掩藏在模糊的柔光之中。
“客人，您的手机掉了。”他手里是一部金色的高端机。
那是赵文涛送她的礼物，她的生日礼物。他说得特别动人，说自己刚开始工作，没有那么多钱，但他还想给她最好的……她怎么就那么傻，主动要他只付首款，自己还尾款，却没想过正落入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送给你了。”她说，抹了一把脸，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我不要了。”
那里面有他的照片，她的照片，和他们一起的照片……以及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们的***享账号，他们所有的恩爱与甜蜜，以及得知真相后的心碎成灰。
那人把手机放到桌上，就在她喝空的酒杯旁边，“不喜欢的东西，清理掉就是了。”
“不喜欢的东西，清理掉就是了。”那声音在耳边说，在耳中回旋，在脑中回响。
清理掉了，就是新的手机，新的人生……
滑开手机，赫然就是清理APP的图标。
“清理掉就是了。”有人在耳边说。
“清理掉吧。”心里有声音说。
“干脆把那个渣男一起清理掉吧。”
……
她点进APP。生疏感一闪而逝，一时没注意到那是从没见过的图标和界面。
也没注意到，她所有的APP都在文件夹里，但这一个，独独地就在桌面中央。
界面上是两个图标，“清除垃圾”与“一键还原”。她的指尖在两个图标上游移，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选择。
仿佛选了就会有什么发生，不可控，不能悔。
她盯着那两个图标，仿佛有什么引诱着她，引诱着、催促着，让她快些点下食指，无论选择其中哪一个，都尽快选择。
信息的通知声响起，打破了她着迷般的恍惚，是赵云涛发来的：“分手了就把我给你的东西都还回来。别的就算了，你至少把手机还给我吧。”
别的就不说了？明明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吧。
她冷笑着摇头，笑赵云涛，更是在笑自己。还就还啊，谁怕谁了，她还偏不删存储，她就要把这些照片和聊天记录拍到他脸上，她不能一个人难过恶心，怎么也得拖上他。
“服务生，买单！”她喊。来的是个干净利落的姑娘，马尾扎在脑后，“刚才在这儿服务的人呢？”她问，虽然印象模糊，但依稀记得是个男人。
“不好意思，刚才这个区域没人服务。”那女孩说，“而且我们店里，没有男服务生。”
刚才给她倒酒，帮她拾起手机的人……
是谁？
3
再见到赵云涛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脸和鼻子能扎死人的蛇精。今天再见，她可不止是下巴和鼻子像蛇精，她整个人都如蛇精一般盘在赵云涛身上，仿佛他是一棵树，而她是恨不得绞干最后一滴树汁的大花蟒蛇。
就她那一身辣眼睛的花枝招展，还真像是一条大花蟒蛇。
此时那大花蟒蛇正翻看手机，用她贴着水晶蝴蝶的指甲，矫揉造作地一张一张滑过手机里的照片。还不时吃吃笑着，在照片里张婷婷的脸上指指点点，或是捏着拳头轻轻砸在赵云涛身上撒娇。
“你看，你还给她买名包，你都没给我买过。”她在赵云涛身上乱摇，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下来做成皮包。
张婷婷都佩服自己，怎么就没当场吐出来。
赵云涛在蛇精脸上狠狠嘬了一口，“宝贝放心，我给她买的那是山寨款。”
要么还是吐出来吧，张婷婷翻着白眼。
那蛇精扭着腰，嘟着嘴，“她的照片看着碍眼，赶紧让我清理掉。”张婷婷看着她戳开清理APP的图标，那一瞬间，觉得那图标陌生无比，却又似曾相识。
她不记得她的手机里装过那个APP，那甚至不是主流的清理APP，从没见过那样的图标。
但她记忆中，依稀有一丝丝印象，仿佛在某个晚上，点开过这样的一个图标。
她的一部分直觉叫嚣着想要阻止蛇精，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心底升起不安，甚至是惶恐。
赵云涛这时候插话，带着让人恨不得吐他脸上的贱笑，“你还真是听话，要你还回来，就还真还回来啊。”
不安的直觉抖了抖，淹没在报复达成前的快感与期待。
她冲他笑，带着讥诮与冷嘲，“你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你了，毕竟……是你付的钱啊。”
她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看着他忍不住得意的笑，“我还完了这手机的尾款，用你的信用卡。”
“以及，我给我买了新手机。”张婷婷晃着全新的手机，“用你的信用卡，全款一次性。”
赵云涛脸上的表情，千金不换。
蛇精点在“一键还原”上，APP弹出提示，要她确认指纹，她掂着指甲，装模作样地抹了一下，还不忘给了张婷婷一个挑衅的眼神。
手机录入的指纹是张婷婷的，确认她的有什么用？
尖叫忽然响彻房间，撕心裂肺。
不是尖叫，那叫声，更像是——惨叫。
蛇精扔掉了手机，她双手捂着脸，她的鼻子歪掉了，她惨叫着摆头，仿佛这样就能摆脱掉惨痛，下巴随着她的摆头晃动，仿佛什么液态的东西。那不再是网红脸的尖下巴，仿佛是流动的下巴，随着头来回甩，就像是什么东西的尾巴。
她痛得跪在地上，抱着头。她已经不叫了，也许是痛过了临界点，也许是……没了尖叫的力气。
赵云涛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张婷婷忍不住弯腰，想扶她一把。
她瞪着她，仿佛用尽她最后的力气，“是你！”
4
“请问您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张婷婷翻了个白眼，她该怎么说？说患者是她前男友的小三？大概她刚说出口，整个医院的人都会来围观狗血八卦，其中起码一半都会激动地举着手机，等着大战开场，录下来发各大视频平台。
而另一半，大概会偷偷举着手机。
她给赵云涛打电话，不但没人接，居然还给她拖黑了。人家正经男友都不管，她管个屁。扭脸就走，高跟鞋踩得咣咣响，走了几步又回来，问护士：“那蛇精没事吧？”
护士在“蛇精”两个字面前反应了一秒，了然地笑了，“她鼻子和下巴是整的，里面垫的东西突然出问题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会不会毁容就很难说了。”
张婷婷从云端恢复了数据到新手机，那个清除APP的图标又出现在桌面上。但这不是她手机里多出来的唯一APP。归类好的文件夹之外，桌面上整整两排图标，除了清除APP，每一个都从未见过。
那些APP，都以“理财”为关键词，或是有着相似的含义。
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能用她的身份证号登录。而登录后，都有数额不等的欠款金额等着她，她的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一应俱全，准确无误。而绑定的银行卡，却是赵云涛的。
她不是没见过赵云涛玩她的手机，但她自忖手机里没什么他不能看的，而且两人有一些账号***用。
她也不是没问过他，拿着她的手机看什么看。彼时的赵云涛穿着大裤衩子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和满小腿的腿毛，脚丫子一晃一晃地反问她：“怎么，手机里有小狼狗了？还怕我看了？”
他贱笑着挑眉，眼睛乱瞄。张婷婷当时还以为那是他耍贱开玩笑，现在回想，那是他在心虚。
“我瞅瞅你最近的自拍，再帮你打个排位。”
她那时候真傻啊，还真就信了他……没想到却是用她的手机下载网贷APP，还用她的身份信息贷款。
放款之后还特么知道删掉APP！交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大能耐？
“对不起，您的贷款已经生效，非本人操作请提供有效证据。”
“我们抱歉地通知您，您的申诉无效。我公司贷款均合法、合规，如有异议，请向相关主管部门申诉。”
“温馨提示，您已经连续三个月未按时还款，恐导致利率提高或影响征信。”
……
这才是，真正的恐怖片吧。
无奈，愤怒，而且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缓缓抬头，隐隐想要和着这股绝望崩溃。
不能崩溃，她告诉自己，也不能哭。那人渣正不知道躲在哪里偷笑，该哭该绝望的是他，一定是他，必须是他！
手机亮了一下，有新的通知。
“您好，检测到垃圾过多，建议清理。”
是那个不知道何时装上的清理APP。
APP孜孜不倦——“请及时清理垃圾。”
以及：“及时清理垃圾，有助于提升生活品质。”
好吧好吧，点就点吧，点一下不费功夫不花时间，但能换个耳根清静。
“您选择了清除垃圾，请授权确认。”（小说名:《清理APP》，作者：苏伐。来自：每天读点故事，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