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安的本人自述

智安精舍随笔

《智安妙墨》序

黄智安

余少年时即为书斋取名“积玉斋”,意为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琴棋书画皆如美玉,皆可“积而养之”。故余自幼至今,藏书颇丰。前几年,余落魄江湖,于绿城南湖之畔租一民居,居室虽小却可面对湖水青山,偶见群鸥翔于湖面,时有孤鸟憩于房檐,天地虽大,余有一室足可养心矣,遂名之曰“养心阁”。乃架棚堆土,植昙花数株,每于月白风清之时观昙花一现,偶亦于昙花下铺一席子闲读名篇,复请友人治一印,曰“卧云”。自此,余于此室中或夜雨读《离骚》,或焚香静坐,或呼友品茗,或挥毫泼墨,期间得精品无数,绢本行书手卷《归去来兮辞》去岁市之得万元之巨也。尝自云,名士风流,不过如此耳。

后余迷恋琴箫,又为斋室起名“玉管冰丝山房”。沈石田之有竹居,文征明之停云馆,吴湖帆之梅景书屋,大千居士之摩耶精舍,皆文人寄情言志之托也。余尝请友人于扬州制一玉箫,惜运输途中损坏,余扼腕叹息数日,又于苏州汪铎先生处购得丝弦一副,邹叙生先生处购得紫竹箫数管。每有琴友来必琴箫合奏,或静夜焚香独坐,信手拨弄三二曲以遣怀也。古云:闲居可以养志,诗书可以自娱,此言不谬也。近期,吾友甘毅以余名字为余命名书斋:智安精舍。取智者安宅之意也。

余习古琴以虞山派琴法入门,近年在多次雅集中有幸聆听了吴文光、杨青、杨春薇、吕建福、吕宏望、巫娜等名家抚琴并得指点,对吴门、管派、岭南、泛川、金陵、九嶷等派琴法也有幸亲聆和学习,指法和琴境皆有提高。

抚琴数载,犹喜《渔樵问答》、《忆故人》、《平沙落雁》三曲,每至午夜万簌俱寂之时,必焚香沐手,操弄一番,此时,竹影摇窗,宫商暗动,清微淡远,琴人合一矣。

《平沙落雁》解题云:“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渔樵问答》解题云:“千载得失是非,尽付于渔樵谈笑之中矣”。余忽忆少时读书曾背有一联:“百年人物存公论,四海虚名只汗颜”。今每抚此两曲,已会古贤寄情山水之意矣。

余尝见散翁草书对联“多栽绿竹亲君子,每对垂杨忆故人”。意境简淡幽远,已达人书俱老之境。余每操《忆故人》一曲,悠悠往事,俱涌心头,忆事思人,缠缠绵绵,自云已解散翁笔墨之三昧矣。

数年前余得内家高手陈远震先生亲授形意、太极、八卦、白鹤等内家手法,又得授易筋经、洗髓经心法及道、释养生心法,再得太极名家严翰秀先生亲授杨式太极之心法,深叹我华夏文明之博大精深,甚恨从前于武学井底之见,贻误时日也。武学之道非得明师口授心传,不能至上乘之境也。昔祖逖有“闻鸡起舞”、陆放翁有“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之志,今太平盛世,余习武聊以付诸毫端、养胸中之气足已。

余于佛门经典研修有年,尤着力于《金刚经》,然所得甚微,自叹天资愚钝,不入门墙也。后读担当题鸡足山大觉寺联:“以出入息供养诸佛,无些子事打搅青山”。顿如醍醐灌顶,妙不可言。自此每混迹于红尘,行走坐卧,心中皆念念不忘阿弥陀佛也。

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余自幼习书,楷以颜鲁公入门,行以米襄阳为根,草涉怀素,张旭,黄山谷,王铎,后驻足散翁,留心于右任,窥怀素小草《千文》之堂奥;欲取散翁血气之润畅,于右任形体之简约,怀素小草精神之淡远,再添太极拳绵绵不绝之气,琴声清微淡远之魂也。此中滋味,非俗子可会也。

余尝读散翁诗“不妨带水更拖泥”一句,顿悟笔法、墨法,此亦为古人“屋漏痕”、“折钗股”、“锥画沙”之诠释也。余尝有诗《砚边偶感》云:

砚边寻真二十春,

万缘失却尚耕耘。

悟得书法即心法,

笔如落叶心如云。

后一句与散翁诗相比,不谛于凤凰台之于黄鹤楼也。此非数载临池读书者所不能识也。

宋之苏黄尚意,元明之赵董风流,清之四僧丹青,民国之弘一法书,皆着佛力;宋之米南宫,清之陈老莲皆持佛号而逝;弘一之绝笔“悲欣交集”,散翁之绝笔“生天成佛”,皆有仰西方净土之意。此岂偶然哉?今之学人书家当思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