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姐和鱼儿哥
第一次见到鱼儿哥是陪老板去应酬。
十二人的圆酒桌,老板坐在主位,她身体左倾和邻座的女人热络地聊天。这是一个身材略显清瘦、皮肤白皙、妆容得当、保养得很好的女人。
嘎吱一响,女人站起身来,椅子向后移动了一寸。
“鱼儿在隔壁屋,待会过来再陪大家喝,我先干为敬。”
脖子一仰,干掉杯中半满的红酒。
大家纷纷拿起酒杯,磕在圆形转桌的玻璃上,清声脆响此起彼伏。
“谢谢婷姐,干杯!”人们纷纷向女人致敬。
“幸会!幸会!”转向邻座、碰杯、礼貌寒暄。
“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婷婷姐,每次我从北京回来,都是先到她家大吃一顿再回家”,老板向大家介绍道。
应和的笑声起哄般响起,气氛热闹起来。婷婷姐作为东道主开始介绍她的闺蜜团。现场男士以略带奉承的口吻问怎么称呼这些美女,牙尖嘴利的女生们尖声答道“90后“。
“这位是王教授,今年刚退休。”一位头发不甚浓密的男人站起来和大家点头致意。
“也是我们丽丽的老公。”婷婷姐补充道,手指了指那个喊自己是90后喊得最凶的女生。
又一个成功老男人赢娶貌美年轻女生的故事,听起来寡淡无味,毫无想象力,当事人却乐在其中,引以为豪。
和这个饭局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我自然是坐在门口的位置,因不热衷社交与身边初次见面的人也没有交流,只顾低头大吃特吃,这也是老板带我来饭局时的承诺——带你去吃好吃的。
服务员断断续续地上菜,开餐我就狼吞虎咽,菜品上到中段几乎就没有了战斗力,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各自为战的小团队聊天。
“张哥,你老实说,你女朋友超没超过三位数嘛?”丽丽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夸张高音问对面坐着的带着劳力士手表的男人。
“还不到,还不到”,张哥回答,做实事求是状。
“哈哈哈,还不到,那99个?”丽丽追问。
又一个烂大街的故事,就像美女从来都不缺少爱情,财富也从来不缺美人相伴。不知道张哥是否幸福,但字里行间溢出的骄傲实实在在无法掩饰。
“抱歉抱歉,来晚了,来晚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进来。
“鱼儿哥”“鱼儿哥” 大家都站起来,热情地和男人打招呼。
鱼儿哥边走边向路过的人致敬,拍拍男士的肩膀,向女生们点点头,绕半个圆桌走到主位,和我老板以及老板的老公拥抱。
“欢迎回来。“
“来晚了,我自罚三杯。”三小杯茅台爽快喝完,鱼儿哥将杯子倾斜,示意大家酒他喝光了。
“招待不周,大家多多包涵。”
分酒器里的白酒没了,婷婷姐很自然地将小鱼哥的酒满上。
看着这么默契的举动,我很八卦这两个人婚姻关系,受制于前面两个金钱与真爱无关的逻辑,我脑子里飘出的都是“婚外情”、“小三儿上位”,每一个好词儿。说实话,婷姐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年轻,虽然保养得好,怎么看也得35岁以上,小鱼儿哥也差不多,只是更加成熟。
因为好奇,我一直观察婷姐的举动,别人说笑话的时候,她会发出憨厚的笑声,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因为在学心理学,我就特别注意她的表情和微表情,直觉这个人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不拧巴、不纠结,表情中释放着祥和与平静。
大家谈起八卦,说到孩子独不独立的问题,婷姐竟然主动接茬。
“孩子在封闭式学校念书这一段时间特别有长进,回到家自己就写作业,不用管。第二天准时起床,不用叫。”
“那真不错,我家孩子上高三了,还得叫呢。您家小孩上几年级?”一个人搭腔。
“小的上六年级,大的都去留学了,走的时候都是自己收拾行李,在外面适应的特别好。”我从婷姐的表情中读到了放心和满意。
“大女儿多大?”
“十五了,今年刚去美国,开始时我们还不放心这不放心那呢,现在啥都不操心。”
大女儿十五岁,还这么大方地说,婚外情的可能性很低。
“婷姐14岁的时候就早恋了,那时候鱼儿哥也就十六七岁吧。”回去车上,老板和我聊起婷姐的故事。
“早恋?”
“是呀,鱼儿哥学习不好,初中毕业就出来当保安了,日子过得特别苦。”
“那婷姐呢?”
“婷姐想和鱼儿哥在一起,家里人不太同意,她就熬到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出来打工了。”
“婷姐是学习不好吗?还是故意的?”我觉得奇怪。
“她自己说对学习不感兴趣,谁知道呢。”
“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婷姐还做过服务员呢,都有过不容易呀。”老板感慨,随即乐了出来,想到了好玩儿的事,“鱼儿哥特别好玩,喝多了,经常会大着舌头说,别看你婷姐没念过太多的书,但她特别懂事儿,无论多苦的时候,她从来没像别人家媳妇似的骂老公没出息。”
我滴酒不沾,不知道“酒后吐真言”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高,但人在喝得意识不太清楚的时候,面具与防备就比较容易被卸下,说的可能就是内心深处最在乎的事儿吧。
老板说,从小混混变成连锁餐厅的董事长,鱼儿哥是她见过转型得最彻底的人。
出差回来那天,婷姐设宴为老板送行。
聊到号称女友数量不足三位数的张哥,婷姐颇为不齿。
“他离过三次婚,第一个老婆生孩子了,他一看是女儿就跑了,后来那女的满世界找他,电话都打我老公手机上了,问张哥在哪儿。第二个老婆生孩子,一看又是女儿,他又跑了,第二任老婆又是满世界找他。第三个老婆比他小很多,说要去新加坡留学,他不同意,就又离婚了。他太不负责任了,我老公都说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我忽然间发现,婷姐频率最高的词是“责任”。
因为是晚班飞机,老板和婷姐说让她先回家,不要陪我们。婷姐说“没事儿,一会儿鱼儿来接我。”
秋末初冬,昼夜温差较大,白天穿裙子不觉得什么,高帮靴子就护住了双腿,马甲护住了前胸后背,还挺暖和。夕阳西下立刻明白了啥叫冬天,冻得瑟瑟发抖。
从酒店的旋转门出来,一股冷风吹来,大家不自觉地往外套里缩了一下,鱼儿哥正好来接婷姐回家。
和大家握手拥抱之后,鱼儿哥与老板寒暄告别,边说话边脱下大衣递给婷姐,婷姐接过、穿上,一气呵成,再自然不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婷姐再自然不过地接过大衣的踏实神情在我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直觉这个人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美好到让人相信爱情可以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