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散文：兰嫂

兰嫂嫁到我们村里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傻眼了：二狗那家伙真有福，讨了这样一个标致的婆娘。晚人们坐在一起瞎聊，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女人，这也自然就说到了兰嫂。

村里有条两岸长满了柳树的小河，河流得不紧不慢。当流到离石桥还有十几丈的时候，河面渐渐变宽。岸边被人铺了石板。清晨，女人们都跑到那里洗衣服。

兰嫂是那种很文静的女人。其他女人边洗衣服边大声说笑的时候，兰嫂也不答话，只是把若隐若现的微笑稍稍露在一对眸子。女人们把衣服洗了之后就岸了，只有兰嫂还不走。看看周遭没有人，她地脱下鞋子，然后坐在石板，把一双脚小心翼翼地伸在里面，用一种不易察觉的动作搅动着面，清凉的，一圈，一圈地漾开来。

这一似乎不为人知的举动却把在岸边放牛的祝聋子看得两眼发直：原来兰嫂的脚长得那么好看！

一位精通看相的老人对于兰嫂有着与其他人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兰嫂克夫。原因是她的一对奶子很大——据他的经验，奶子大的女人都克夫。

这样的预言是不能让人接受的，简直人听了伤心。

兰嫂的丈夫二狗是个老实人。以前打过铁，后来烧木炭。一张脸经常跟非洲人似的。他的第二个女儿小翠还在兰嫂肚子里的时候，他山采茶籽时竟然摔到了悬崖下面。兰嫂被人搀扶着赶到悬崖下面时，二狗已经断了。

人们们这下才想起那个老人很邪乎的话。但这对兰嫂也大不公平了。二狗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村民们说，村里修建学校的时候，还是他带捐的款……

接下来的一些子里，兰嫂总是独自一个人默默流泪。她没有听从娘家要她改嫁的话，决定在村子里扎根下来。几个月后，小翠就出生了。

那时的兰嫂过得很不容易！拉扯着两个孩子，还要为生计绞尽脑汁。最难堪的是那种千年不死的观念——寡门前是非多。像她那样漂亮的寡，会弄出多大的是非来呢？村里的女人们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主动要求自己的人去帮她干些活儿。这下人们倒拘谨了起来。挑一担放在兰嫂的大门然后像做了贼似的匆匆跑回家，正不进兰嫂的家门。兰嫂觉得过意不去，每天倒好一杯茶放在地坪边的石墩。

于是，人喝茶的影就出现在全村人的视线中。

兰嫂的大女儿彩霞八岁了。很懂事。自家的栽种的果实熟时，她就会按照亲的意思将果实挨家挨户地送去。当她回家时，袋里总是装满了一些好吃的东西。

兰嫂的家门有一棵柿子树。树下面经常有几只眯着眼睡懒觉，旁边还有一条黄狗作伴。它们相得异常和谐。离黄狗不远，四岁的小翠总是坐在地玩泥巴，结果总会被兰嫂训斥一阵。

兰嫂不再打扮了，看去她老了很多。

一晃过了很多年，彩霞十六岁了。跟她亲就像一个模子出来的。她非常喜欢用红羊毛线扎辫子。

村里的后生伢崽们对兰嫂说，把你们家的彩霞嫁给我算了。说完脸都不红一下。兰嫂说，好啊！于是一大群后生天天跟在兰嫂后面岳娘，得彩霞整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一有农活，全村的后生伢崽都抢着去帮兰嫂干。冬天，后生们围坐在兰嫂家的火炉房里，喝茶，品尝着兰嫂晒的素食菜。当兰嫂开始打第一个哈欠时，那群家伙就起散了，各自回家睡觉。

岳娘这个称呼被全村的后生们喊了习惯。后来就连大人们都会不自觉地讲一句“今年全村就是岳娘家的豌豆种得最好”之类的话，首先还觉得称呼错了，非得改一下不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居然顺其自然了，都岳娘。

彩霞长得越来越好看，到二十岁时就嫁人了，新郎不是本村的。彩霞出嫁那天，在她亲面前没有哭，但当她就要车时，突然回过来，对全村来送嫁的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双眼通红地说，她舍不得离开乡亲们。一向说起话来喋喋不休的天月嫂那天很是沉默，她对彩霞说，以后要多回来，记得来尝尝我种的黄瓜。

……

后生们依然着岳娘，几年后他们都家了，但对岳娘的这种称呼还是没有变。

农忙时节，岳娘的稻田里又有一群没有家的后生。小翠不是还没嫁人么？说不定有机会能为人家的女婿呢。晚岳娘家又坐满了一屋人，后生伢崽们说，岳娘，彩霞嫁了，小翠就硬要嫁给我们其中一个啦！岳娘说好，那是一定的事。

几年后，一个外地人把小翠接走了。于是又演着同她出嫁时一样的场面。小翠抹干眼泪后哽咽地说，哥哥们，我对不住大家。整天嘻嘻哈哈的伢崽们也忍不住陪着小翠流泪，其实谁又舍得小翠嫁掉呢？这仿佛割掉了自己的一块，恨不得将车边来迎亲的人狠狠揍一阵。

岳娘为此感到有些歉意。她知道村子里喜欢自己两个女儿的后生伢崽真的不少，但最后还是嫁到了别。哎，这真的有点……

后生们说，岳娘，讨婆娘是要讲缘分的，没缘分怎能夫妻呢？没过好久，小翠的追求者们也都家了。

之后的岳娘几乎了全村人的亲戚。农忙时候，田地里还是当年的场景；哪家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她接过去。岳娘很是感动，她认为当丈夫死后自己作出的决定是对的。曾经的后生们都有了孩子，孩子们岳娘为外婆。

岳娘很喜欢孩子，她家里似乎了托儿所，整天唧唧喳喳的闹极了。

一个秋里，几个女人带着一个憨厚的人来到了岳娘家里，说是要为她介绍个对象。岳娘一听就脸红到了耳根。说自己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谈论些那样的事。死活不同意。

为了劝说岳娘接受这门婚事，全村的人都没少费工夫。最后岳娘很认真的说，她不愿意离开大家跟那个人走，除非人来她这边倒门。人自然很同意。这真是件快活的事！

岳娘的婚是当年立冬那天举行的。艳高照。村长为他们举行了婚。那天岳娘打扮得很漂亮，全村都像自己结婚似的跟着高兴了一天。晚闹房的人挤得泄不通。有几个后生，等闹完房又鬼鬼祟祟地跑回岳娘家，伏在房外面听人家说话。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呢？这了第二天的八卦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