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莘桥镇

莘桥,历史悠久,传为唐太宗时帅府司马殷峤之后裔所建殷峤(一说为唐·玄奘外祖父家),宋金时设镇,清光绪十二年改为莘桥。相传“先有曹三家、闻一人,后续郭、李、云、常、靳五大族群”。至解放初期,居住户主姓氏近五十个,人口达几千人。原先后属博野、蠡县,曾一度由高阳、蠡县分治。新中国建立之初,改为高阳县所辖。是河北省六大古镇之一。位於潴龙河左岸,河上有安澜桥飞架,从水码头乘船,上可到祁州五仁桥,下可直通白洋淀、天津卫,山东、沧州等地去保府、进京的“官道”由此经过。是远近闻名的人流、物流水旱码头。

莘桥文化底蕴厚重。曾有庙宇六座(全神庙、二郎庙、关帝庙、龙王庙、召魂庙、白庙),佛教寺院一处(俗称大寺),天主教堂一处,还有李家宗祠、常家宗祠(俗称家庙)。有以常先生、田先生为代表的私塾多家,培养了大批本街及附近各村的学子。清朝曾出过道台、拔贡和知县。民国初年,废除帝制,本镇开明士绅周先生(智武),为适应新文化,冲破封建习俗的阻力,力主将大寺拆除,用其旧料翻建了新学堂,开办新学,虽然今天看来文物受到损失,但当时人们都说:“莘桥镇大改良,拆了大寺盖学堂。”深深受到了百姓嘉赞,曾被誉为“一乡之善士”,并授予“万民伞”。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就有大学生、留学生数人(田某、靳某、王某等)。

莘桥的庙会文化相当浓厚。有二月庙会、四月庙会和十月庙会,以祭祀孔圣人及各位神灵为由头,香火非常旺盛。届时,各方客商云聚於此,马戏团、变戏法、打把式卖药的、唱卖香草的,唱卖冰水、冰棍、酸梅汤的;炒栗子、打糖的;套圈的;说书、讲评词的;请外地武术表演的,等等,应有尽有。最吸引人的当数唱戏。庙会一般是五天,有时也增加天数,庙会几天就请外地戏班唱几天,一天“两开箱”,逢上好年景即请两个戏班唱“对台戏”,非常热闹。之前,本街各户大都“接闺女叫女婿”请客来“上庙”(或“过庙”“赶庙”)。每天各村村民,也都来上庙许愿、还愿、购物、看热闹、“解嘴馋”。

百姓崇文尚武。习武者众,宗戳脚门,以练九趟支子为主,兼或长拳。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以郭先生(维宾)为尊,徒弟众多。他曾云游各地,拜访武林高手名家,学得不少真传,如七手翻子、八手翻子、形意、八卦、六合、绵掌、五花炮、开手、四平、关西、醉拳等,并掌握了少林棍术和罗成枪。其最为突出的是擒拿术、点穴法,但下传奇少。学优者深谙武术真谛,不但会“练法”,还学得了一些“打法”,拆著运用自如。但遵武德绝不容借此滋事。在莘桥,即使不习武的一些青壮年,大部都“熏”会了“五花炮”等一些拳脚。就“六合手”之类的精华“打法”,也被少数门外汉“偷学”成功。懂戏、会戏者众多。至解放初期,能演出的戏码有京剧(当时称为西皮、二簧)“四进士”、“珍珠塔”、“法门寺”、“玉堂春”、“搜孤救孤”、“打鱼杀家”、“清风寨”、“捉放曹·宿店”、“胡奎卖人头”、“战长沙”、“古城会”、“失·空·斩”、“华容道”、“南阳关”、“钓金龟”、“武家坡”、“宝莲灯”等。河北梆子有“蝴蝶杯”、“大登殿”、“莲花庵”、“斩子”、“断后”、“三疑记”、“桑园会”等。民间艺术也相当丰富活跃。有狮子会(以郭家街为主),还有跑莲花灯、老鞑摔跤、盒子灯、抡花等。大鼓队有两个(李家街、郭家街为主),鼓谱有“套鼓”、“老吵子”和“河西”等。每逢过年过节,都有表演,十里八村的乡亲,纷至踏来观看。

莘桥商贸非常发达。百姓戏称,莘桥是个小地方:二.七是大集,逢五排十是小集,每天一个“露水”集。商铺众多,仅布缐庄和织染业等商号就有五十馀家,从业者达千人以上,日营业额一万馀银元。如,新大陆、亚细亚、万隆、蚨丰、益记、庆丰益、汇昌等均设有分号;还有宝泰祥首饰楼、美孚煤油公司、烧锅酒厂、韩家染坊、盐店批发、阳泉煤场批发等。与之配套的还有邮局、钱庄兑换银元,典当业具有规模。并设有商会和巡警局子。莘桥号称“小高阳”。

莘桥的餐饮及勤行十分繁荣热烙。比较有名的饭庄有七、八家,如“北海居、”“道北”、“小楼”等,一般都营业至深夜。并均有赊账的惯例,到八月十五或年底结账,既活跃生意也方便百姓。名厨有郭氏二兄弟和靳师傅等。勤行从业者众多。炸果子的六七家、烙烧饼的三四家(缸炉、吊炉、“蝴蝶”、油酥等),烙火烧的四五家(炮子火烧和单传火烧),蒸包子的三四家,锅贴一家,豆腐脑、老豆腐四五家,豆浆两家,卖扒糕的一家,烀山药、烤山药的三四家,炒花生、花生仁各两家。值得特别提及的是“莘桥烧鸡”(熏鸡),历史悠久,闻名遐迩,以郭家、曹家和田家为最佳。云家、郭家的熏猪肉、粉肠和王宏勋的驴肉也小有名气。

另有杀猪户三四家,牛肉杠一家(云、郭、王)。有点心坊一家,酱菜园一家生产酱菜、酱油、醋(大兴勇),油坊三家,粉条作坊两家。有笔墨纸张店(衡水人)、染料店(陈家)、杂货铺、广货铺、铁器铺、醋店、亁鲜果及香烟摊十馀家。

加工业有板店,打麻绳及小推车,打火镰及铸造烟袋锅,木货加工作坊三家。还有制做风筝的、加工锡壶的。有碾糶米的四、五家,磨白面、做挂面、杂面的,加工豆菜、加工豆腐的多家。最具传统的是拴机子织布,从扽机到铁机和楼子机,能织经纬三十二、四十二支纱的平纹布和提花、斜纹等。从业者二十馀户。

服务设施及服务业也较齐全。仅街内就有井泉五眼,均为机井,其中,有的设了专人値守,把水汲入木槽内,供百姓挑水时提取。有的人还忙里偷闲给各需水户有偿送水,挣得一些零花钱。还有能饮用的普通砖井三、四眼。各大商家院内大都有防火井。有排(雨水、污水)水池塘三处,大粪处理场一处。为供没有墓地的外地人身後安葬之需专门辟有义地一处。甚至,还有赌局和大烟馆(主要光顾者为大商号的从业者)。有铁匠炉两家(张家、李家),画匠三家,裱糊匠三家(裱糊新房、扎制纸制品),有打磨的石匠两家。有轿班一个(郭家为主),杠班一个(李家为主),吹鼓班一个(郭家)。有兽医一家。有中药房三家(均有座堂先生,药房声望及规模以马家“兴仁堂”老字号为最佳),西医诊所三家(戴、靳、常)。有茶炉、茶铺三、四家,酒铺、酒馆四、五家。有照像馆、镶牙馆、理髪馆、澡塘、修理自行车铺等各一家。有租赁餐具、桌橙及被褥的数家。有旅店及货栈五家,“桥上”还有“起火小店”和“斤饼斤面”多家。为适应交易的需要,从事粮食、花生、木货、房产、地亩、牲口和猪羊经纪活动的达二十馀人。

除各店铺、座商、摊点外,每天都有各种叫卖者串街。如白天,卖豆腐、豆菜、青菜,卖烧饼果子、卖豆腐脑,卖鲜鱼;晚上卖酥鱼、卖臭豆腐酱豆腐、卖韭菜花醎菜;深夜卖蒸包子、羊头肉、拆骨肉的,等等。

有从事运输者达三十多家,以云家头街和李家街为多,都是双挂骡马铁轮大车,往返於保定、高阳、蠡县等地。每每出动,车水马龙,极为壮观,其阵容,是附近所仅有。

莘桥的历史悠久和商贸的繁荣,成就了勤劳百姓的民生。除几个富有大户外(王某某、常某某、常某某、周某某、靳某某等),一般百姓不逢荒年,均能维持温饱或小康,比起其他村庄,生活水平普遍高些,日子过得讲究些、次第些。一些有条件人家,临时招待人来客去,为了显得体面和方便,先不用家里的饭,或去饭馆吃或“叫饭”“叫菜”回家;不少人家的中老年人,早上有先喝茶的习惯;年轻人有追求休闲文明的热情,如踢毽子、打乒乓球,组织篮球队,还应邀去高阳等地比赛。周围各村对莘桥的人文环境和生活水凖羡慕有加,连他们对外谈及“是哪里人”时,一般都以称“是莘桥的”为荣;外埠寄信给莘桥周边村庄时,也都冠以“莘桥镇”某某村。诚如百姓传称“有闺女嫁给莘桥—不受苦”。

莘桥民风淳朴,勤劳善良,具有开放意识和包容胸怀。从地缘、经济和历史文化传统讲,从现今搞城乡一体化建设讲,从社会的认知感讲,恢复“莘桥镇”的建制应是历史的必然。

附:莘桥镇轶闻

一、记忆中莘桥百姓的姓氏有:王田史石朱任邢宋何李吴杜周步段胡洛梁徐袁高马孙陈郭崔曹张单常贺云解董傅熊靳刘齐赵蒋卢萧戴韩魏庞。

二、莘桥古镇的历史遗存,除百姓的繁衍和文化传统的积淀外,现仅有石狮子一座。相传这是殷府门前的护门狮,原为两座,左白右青。後来青狮为追赶恶煞而未归。这显然是神话传说。後据有人推想,可能是安史之乱时,殷府遭受叛军浩劫破坏所使然。

三、大清年间,相传大曲堤村为一民事,使莘桥几位百姓受到欺负、凌辱,久未解决。有人说,这事得需请“常拔贡爷”出面调解,以雪莘桥百姓的冤情。某日,有人在一娱乐场所向“拔贡”诉说了事件的原委,并请“拔贡爷”出面调停处理。“拔贡”听後说,这有何难,就请你辛苦去蠡县衙门跑一趟吧。旋即,某某拿著“常拔贡爷”给知县的一张三寸纸条儿,呈送了知县。第二天,县里就派人到了曲堤,进村後见到男青壮年就抓,之後把人带到县城关了起来,也不过堂,更不拷打,但就是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几天後饿得吃棉衣套子、喝人尿。後来,曲堤村的头面来向“拔贡爷”“请罪”,向莘桥百姓致歉,双方重归於好。

四、早年间,镖车、镖船经常在莘桥安澜桥水码头住宿打尖。一天,几位年轻人在一起聊天谈论武术。谈及谁功夫好时,有人说,常某某,你功夫好,你能将镖旗拔来吗?常某说,这有何难,如履平地。於是,当天夜里,常某去至桥下,将镖船桅杆顶上的镖旗用“旱地拔葱”术上去摘了下来。第二天,“镖头”发现镖旗“丢了”,料定是莘桥街里有能人。随之,“镖头”备了重礼,带上徒弟进街慕名拜访了郭先生。郭先生知道原委後,把常某某叫来“教训”於“镖头”当面,并令其向“镖头”道了歉,将镖旗跪著把还了“镖头”。之後,郭先生做东招待了“镖头”一行,席间言笑成友。

五、这座繁荣的古镇和她的善良百姓,在一九三八年二月二十七日(阴历戊寅年正月二十八日),却遭受了日本侵略军所制造的大灾难。是日,由汉奸段臣(布里村人)带领数百名日本鬼子奔袭了莘桥镇。抓了许多老百姓进行拷打,逼迫人们说出谁是八路军。久久百姓没有一人理睬。於是,鬼子兽性大发,丧心病狂地把许多老百姓都弄进煤油公司,身上洒上煤油,放火後将院门锁死。之後得知,在大火中,有包括常某某、郭某和外地商人在内的一百馀人遇难,伤四十馀人;还焚烧了各街房屋一千馀间,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莘桥惨案”!日本法西斯暴行,更激起了人们的抗日复仇怒火,当年,就有三十馀人参加了贺龙领导的八路军一二零师。

六、有一年,潴龙河闹大水,洪水将漫过堤坡决口,危及河左岸莘桥等村镇。莘桥王某带人护堤。见有堤里庞果庄一夥村民来“偷堤”(企图把堤坡挖开放水,以解水困庞果庄之险),王某见状向前讲理制止。不料,被庞果庄众人带到一处打了。更严重事件将要发生。为避免伤人,王某智慧地将自己乡亲劝回莘桥街里。为了惩戒庞果庄的无理行为,莘桥决定,给予他们制裁——不准他们来莘桥赶集,不准他们来莘桥串亲。很快,他们就派人来赔礼道歉了。

(高阳酒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