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学熙的实业大家

晚清至民国初,北方最著名的实业家就是周学熙。

一度成为北洋政府的财政操盘手。周氏实业庞大,是民国初期规模最大的实业集团之一,周学熙与江南的张謇并称为“南张北周”。

庚子战乱后,开平煤矿被英人霸占,周学熙对此耿耿于怀,发誓要将之收回。他认为能源是一切工业的基础,“煤为制造之根本,根本不立,他事皆无基础”。他向袁世凯提出“以滦制开”的策略,就是在开平矿附近,再开办一个比开平大十倍的滦州煤矿,将开平矿区的矿脉团团围住,然后通过竞争压垮开平,使其就范,最终达到收回的目的。

这个很有创见和野心的想法得到了实施。1907年,滦州煤矿有限公司成立,周学熙出任总经理,以50万两官银启动,另募 200万两商股,注明“招股权限为华商,概不搭入洋股”。为了表达支持,已经升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袁世凯宣布“滦州煤矿三百三十平方里严禁他人采矿 ”,同时明定该矿是北洋官矿,为北洋军需服务。

周学熙在滦州开矿时,手脚并用,土洋齐上,既使用了最新式的采煤机械,也土法上马挖了很多小煤窑,一时间开平矿区四周矿井星罗棋布,顿成被围之势。从1908年正式投产到1912年,滦州煤矿产煤130多万吨,在京津市场的销量不断上升。为了形成市场压迫,周学熙一开始就用上了价格战,同样品质的煤硬是比开平的价低。在1906~1910年期间,开平的效益一直非常不错,年均获利有200多万两,股息率年均达12.5%。滦州煤的骚扰战略让英国人大呼吃不消,1911年之后,开平煤也就地降价销售,甚至一度把价格压得比滦州煤还低。周学熙也有点儿受不了,他向各洋行借款,又遭到开平公司的暗中阻挠,最后不得不发行了150万两的债券。

开平与滦州的缠战,打到双方皮开肉绽,两败俱伤。周学熙与英方就两矿合并事宜多次谈判交涉,双方在公司性质、利润分配和管理权三个敏感问题上争执不下。最后,英商眼看中央政府抱定支持周学熙的态度,争执下去已没有好处,便同意将开平交还中方,代价是要“赎款”270万英镑。周学熙讨价还价,减至178万英镑。英方已决定同意。可是,局势在1911年10月又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那个月,武昌爆发了辛亥革命,朝廷岌岌可危,北方港口各国军舰拉响警笛,仿佛又重现11年前庚子国变的凶险景象。滦州公司的股东们生怕再次出现当年被洋人枪杆子夺走煤矿的悲剧,匆匆同意再议合并。于是,主客顿时易位。11月,开平、滦州达成“合办条件协议十款”,同意合并成中英开滦矿务有限公司,股权对等平分,利润则由开平得六成,滦州得四成,管理权由英方把持。

开滦合并的得失,在商业史上很有争议。有学者认为,这场合并对于开滦双方都是好事,两大煤矿从此不再打价格战,达到了整合的规模效应,在商业谈判上也算是平等。也有学者认为,开滦合并实质上是“ 以开并滦”,滦州煤矿以十倍面积只得四成利益,而且管理权尽入英人之手,其结果与周学熙的开办初衷简直南辕北辙。开滦案例再次以最直接而残酷的方式证明了那个道理——国不强,则商不立。此后30多年,开滦煤矿始终被英资公司控制,一直到1948年底才由新中国收回。

周学熙对开滦合并的结局当然是十分伤感,他拒绝出任新公司的督办。在日记中,他慨然曰:“吾拂虎须,冒万难,创办滦矿,几濒绝境,始意谓,将以滦收开,今仅成联合营业之局,非吾愿也。”他还在家中写了一副对联:“孤忠惟有天知我,万事当思后视今。”壮士未竟之意,斑驳落寞纸上。

就在滦州煤矿跟英国人大打出手的同时,周学熙利用袁氏背景创办了众多实业。1906年,他办了启新洋灰厂,是当时唯一的大型国产水泥工厂。1908年,周学熙获准在京城建设自来水工程,他用22个月把20万米长的水管铺遍了北京城。1915年,周学熙在天津创办纱厂。

在经商同时,周学熙还担任了袁世凯的“钱袋子”。1912年,袁世凯出任民国大总统,国库空空如也,周学熙受邀出任财政总长。后来袁世凯称帝未遂,身死北京。周学熙失了靠山,以往优惠一一失去,各家实业更是成了军阀们侵蚀争夺的对象。

后世,罕有人知周学熙。他极偶尔会被提及,却是因了一则戏剧“八卦”。1934年,出生于天津的清华大学学生曹禺创作了四幕话剧《雷雨》,因鲜明的反封建主题和浓烈的悲剧色彩而轰动一时,曹禺成了中国最杰出的话剧家之一。《雷雨》的故事地点发生在天津,主人公是个大实业家,名叫周朴园,而其居所就叫“周公馆”,因此很多人猜测该剧讲的就是周学熙家族的故事。一直到很多年后,曹禺才在一篇短文中“澄清”说:“周家是个大家庭,和我家有来往,但与事件毫无关系。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一下他们在英租界一幢很大的古老的房子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