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澹星空·第一回
? 澹澹星空
?詹淡著
?第一回
? 落魄书生梦游净土 ?弥天魔君祸降人间
平波市是西北的一个小城市。那里风光旖旎,民情淳朴,人民安居乐业。
市东区平安街西面,有一溜儿十五间一式的六层楼房。在正中间的二楼,住着一个姓孟名宇、别号白心人的落魄书生。
日上三竿了,和煦的阳光从窗帘缝隙射入,照出通常见不着的飞尘,格外引人注目。此时,他正瞅着这帘尘埃发愣呢。
昨夜他看书通宵达旦,东方吐白时困倦了,便靠在沙发上打起盹儿。陡然间一阵风吹过之后,一个僧衣光头的小和尚出现在面前,口称:“小童奉空如佛尊法谕,请孟施主去他那儿一趟。”
“什么空如佛尊?”孟宇莫名其妙。
“施主去了便知。”
孟宇见其人清秀绝俗、童真外露、态度恳切,便跟着去了。
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见别样的山、别样的水,连花草树木也和平时见到的不一样,一片黄澄澄的天地。
不久来到一个山洞,洞口上方题“是非洞天”,左右一副对联:
非天是天天天见性
是洞非洞洞洞明心
笔力苍劲俊逸,挥洒自如;字迹嵌入天然的青石板中,像是神力直接写上,毫无雕琢痕迹。洞中怪石嶙峋,泉水丁冬,白云铺地,紫气缭绕,黄鹤静立,青鸟翻飞。
孟宇一路走来,处处感到新奇。他从小在平波长大,周围的山山水水无不了如指掌,怎么今天都变了样呢?这一带的山洞全都钻过,怎么这山洞就如此眼生呢?怎么一出门就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要摆脱地心引力飞天而去似的?他真的担心大地抓不住自己,有点恐惧,不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酥如醉的舒适感觉却冲淡了这点恐惧,及至见到青鸟和黄鹤,更有一种游子归家的温馨之感。青鸟一见到他就盯着他发愣,若有所思,然后扑到他跟前鸣啭不休,喜悦之情了了可见,大有似曾相识之感。黄鹤也向他拍动翅膀,做欢迎状,声音和目光都流露出亲切。这一切,把孟宇搞懵了,恍如隔世。可他哪里知道——已踏上了佛国净土。后来有《长相思·未曾识》一词写这异乎寻常的人鸟邂逅情景:
未曾识,似曾识,鸣跃依人邂逅时。兹情太侥傒。
是离奇,不离奇,万事关情持所宜。鸟痴人不知。
小和尚领孟宇沿洞壁拐过一个弯,进入一个洞中之洞。一个慈眉善目、略显瘦削的老者,身着百衲衣、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念珠、正打跏趺坐在莲花座上,他头上的光环把这没有窗口采光的内洞照得亮堂堂的。见此光景,孟宇大为惊奇,并且顿生敬意,心想这妙相庄严的老者必定是空如佛尊无疑,于是不待小和尚介绍便纳头拜道:“小民孟宇拜见空如佛尊!”
“巡星神快快请起!”空如佛离开莲座,扶起孟宇,把他看了又看。
巡星神——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孟宇傻了眼。
空如佛笑道:“来,来,先喝茶!”
他俩在围着石几的石凳上双双坐下。只见童子两手一伸,手中就有了茶盘,又听得咚咚几声响,不知哪里飞来茶壶、茶杯,纷纷落在茶盘上,平平稳稳,变戏法似的。
茶未到,但闻清香扑鼻,及入口,直沁入心脾,孟宇顿觉遍体舒畅、精神倍爽。这种感觉比起先前的舒服感觉来,那是不可等量齐观,简直令人飘然欲仙,不由得连声赞道:“好茶,好茶!”
“佛茶也喜欢有缘人,有缘人饮之若玉液琼浆,欲罢不能,无缘人沾口苦涩,喝不得。孟施主原乃上界巡星神,自是缘分不浅。喝,喝,尽管喝!”空如佛亲自给孟宇斟茶。
空如佛再次提到巡星伸,孟宇怔了怔,还以为起先听错了呢,不由得犯疑起来。
佛有他心通,知道孟宇的困惑,道:“不错,孟施主原是银河系神仙总部的巡星执法神,后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为人,至今已历百世了。”
这说得孟宇更是迷惘,如堕五里雾中。
空如佛继续说道:“这本是天机不可泄,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是天意。”
“此话怎讲?”
空如佛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神情肃穆起来,郑重说道:“现在地球即将面临一场浩劫,而化解浩劫的契机,冥冥之中却落在你身上。让你知道这个往世身份,是启迪你看破生死,是给你勇气和胆量,使你能够以最大的能动性来完成这异常艰巨、危险而又无尚光荣的神圣使命。”
“这未免太荒诞不经了吧!”孟宇心里这么想。可是见空如佛说得如此认真严肃,又素知佛无讹言,是以将信将疑道:“我现在是人,不是什么巡星神,是一个连羊都逮不住的落魄书生,凭什么来化解这场地球浩劫?”
空如佛知道孟宇尚不怎么相信此事,又郑重其事地说道:“地球浩劫,将要发生,这不是危言耸听,事关地球的存亡、众生的命运,你万万不可不当一回事!化解此浩劫的契机之所以落在你身上,乃众多因缘和合使然,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只要你用心,就一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孟宇听了,不由得紧张起来,讷讷道:“我——我——我一介书生能行吗?”
“当然能行!‘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秤砣虽小,可压千斤。”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叫孟宇怎接受得了,一时茫然失措。
空如佛见了,耐心说道:“不是千斤重担你挑不了硬要你挑,只要你记住老衲刚才的话,先入为主,头脑中时时绷紧这根弦,到时候就会有本能的反应,就会做好你该做的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奇迹就会出现!”
空如佛反复强调,孟宇的心被说热了,认为空穴来风,事必有因,绝非无稽之谈。他本是热血青年,素怀大志,却报国无门、屡受挫折、饱经磨难,果真有如此重担落在肩上,那是梦寐以求的事,便凛然伏地再拜道:“谢佛尊再造之恩!孟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衲固知你不拂天意。”空如佛笑逐颜开,连忙扶起他。
“具体要我怎么做,佛尊尽管吩咐!”孟宇斗志昂扬。
空如佛说道:“你别急,水到渠自成。”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里有个谶语:‘涌泉死穴,竹筷可破’,你须牢记,到时自然用上。”
“涌泉死穴,竹筷可破。”孟宇默念数遍,牢记在心。
“功成之后,你将以半人半神之身遨游星际,切记要以造福人类为己任!”空如佛语重心长地说。
这说得孟宇心头一热,双目大放光彩,可是又听得云里雾里,真不知该怎么做,待要详问,却见空如佛掐指一算,道:“时辰不多了,去吧!”话毕,念珠在孟宇眼前一晃。
孟宇急闭眼时,只觉脚底下空荡荡的、耳际风声呼呼作响,仿佛在空中摇摇欲坠似的,吓了一跳;待睁眼看时,空如佛不见了,是非洞天不见了,只见到一帘凡尘扑朔迷离。原来是南柯一梦。
孟宇睡眼惺忪地看着这帘尘埃发愣,梦中情景一幕幕随着尘埃浮动,录像带重放也似的。
这是梦吗?肯定是梦。不过,这梦也太完整了,不像通常的梦那样支离破碎,还有对联、谶语等等,都记得清清楚楚。梦里怎么会做出对联,他不禁打了个问号,忽然又发觉,口中还有那种特有的茶香味哩。不,这不是梦,这是以梦幻形式显现出来的实实在在的奇遇。他听说过许多仙人托梦的故事。
想到梦的主题,不禁渗出一身汗来。地球浩劫——多么可怕的字眼!这干系太大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梦中所受使命,想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又想到人世间的种种遭遇、不幸,不禁感慨万千,口占一律:
踆乌窥寝幄,睡眼看尘泥。
动荡浮生影,迷离晓梦谜。
红埃临末路,净土获新机。
受命槐安境,精诚不置疑。
他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双昨晚点心用的尚未收拾走的筷子,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化解地球浩劫的灵物吗?”把玩良久,看不出端倪。拉开窗帘、推开窗扇——朗朗乾坤、茫茫玉宇,一点也看不出地球浩劫的迹象。
正迷惘间,忽然房子摇晃起来,街面上一片混乱,奔走呼号。孟宇猛省:地震!急往门外窜,可已来不及了。几声轰响,房子倒塌了,哗啦啦的,砖块、水泥块等等,纷纷砸在头上、身上,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多久,悠悠醒来,自觉骨骼完好,没有内伤,只有皮外伤,这让他暗自庆幸,可是沉重的钢筋水泥压在身上,压得浑身发酸发麻,并有窒息之感,这又让他感到命如朝露,难以为继。他猛然想起,父亲还在隔壁,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失声呼唤了起来。喊了一阵,没有回音,看来年老体衰的父亲是在劫难逃了,不禁泪如雨下,悲恸欲绝。
他是独子,三岁丧母,是父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的。
父母感情很深,母亲走后,父亲不再续弦,他把对妻子的那份感情全都移到儿子身上,对孟宇倍加精心地培育。
父亲是饱学宿儒,学兼释老,为平波市第一中学国文教师,兼市宗教协会理事、佛学研究会顾问、老年大学教师等,工作非常繁忙,自从一肩挑起父母双责后,更忙得不可开交。
在孟宇的记忆中,小时候父亲每天都很早起来做饭,饭后先送他上学,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情,下学时又准时到校门口接他回家,数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只有在公务缠身实在走不开时才委托他人接送一下。晚上,或辅导孟宇学习,或缝缝补补,直待他上床睡觉后才开始改作业、备课,或处理公务、做学问,直到深夜,有时通宵。
亲友们见父亲过度劳累,都劝他把孩子托付给别人照料,或给孩子找个后妈,父亲不同意。后来在众人的一再劝说下找了个保姆,可是没几天就付了一个月工钱把保姆给辞退了。辞退的原因是嫌那保姆素质差,带有不少不良习性,怕她把孩子带坏。以后也没再找保姆,他对孩子寄予厚望,宁可自己累些,他要用自己深厚的国学涵养把孩子培养成一流人才,容不得那些不利于家庭教育的因素存在。
父亲的公余时间基本上属于孟宇,似乎除了照看孩子和当孩子的家庭教师之外就别无业余爱好。他寓教于生活细节中,即便是休假日带孟宇出去游玩也赋予教育的内容。他像一个工匠,无比耐心地一点一滴地塑造起一个近乎完美的塑像。
孟宇懂事得早,见父亲因过度劳累而致病,心里不知有多难过,经常背地里簌簌泪下。当他稍长大一点便硬要自己洗澡、洗脚,父亲要他把身上衣服换下来洗,他硬是要多穿几天,以减轻父亲的负担。
有一次下半夜醒来,见父亲还在伏案工作,心里好不焦急。他知道催促父亲休息是催不动的,便号啕大哭起来。父亲惊问其故,他两眼泪汪汪地说道:“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不爱小孟孟。要是爹累坏了,我咋办?”父亲惊奇地看着小孟宇:还是幼儿园的孩子,这话说得还真不给人一点回旋的余地,而且还是哭谏。连声道:“好,好!爹马上就睡觉。”他爱抚地擦干儿子的眼泪,站在妻子的遗像前,温情脉脉地说道:“慧,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多乖、多聪明、长大一定有出息,你可以含笑九泉了!”孟宇听了,热泪又夺眶而出,哽咽道:“爹,我想娘,我要娘!”于是,父子俩相抱而哭泣。
后来有《子夜歌·鳏夫熬夜儿催迫》一词道:
鳏夫熬夜儿催迫,声声哀切寒冥寞。相抱两潸然,眷言遗像前。
怀人何渺渺,残月当窗照。月破有重圆,天伦无再全。
书香世家的好学门风,熏陶出孟宇热衷于探求宇宙秘密、追求宇宙真理的情趣。他从小就喜爱观察生命现象,经常从野外挖来小草、捕捉来小虫,移植和放养在后园里,了解它们的生死荣枯及诸般习性,幼小的头脑里对生命现象打着一个个问号。
有一次孟宇问父亲:“地球不停地自转,竟然转出各种各样的生命来,怎么就转不出一张椅子、一张桌子?”父亲觉得这不是一个六岁儿童会问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深奥,自己也回答不了,想了一会说道:“生命是自然产生的,桌椅是人造的,就像猫只能生猫,不会生狗,狗只能生狗,不会生猫一样,地球能转出各种生命,却转不出人造的东西。”孟宇道:“我就觉得奇怪,地球连桌椅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转不出来,怎么还能够转出人这么高级复杂的生命。”父亲无言以对,由此发现儿子善于探索思考的天赋,在这方面加意开发、培养。
孟宇还喜欢看星星,其他星球上有人吗、为什么参商不相见、为何天狼星在入夜时升起就快过年了、星移斗转北极星咋就不移不转,诸如此类问题常在他的小脑袋里转,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到天上去看一看。为此,父亲把自家房屋的斜屋顶改造成平屋顶,好让孩子观星,并经常给他讲天文科普知识。幼年时的这种情趣和父亲的成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孟宇未来的人生走向。
父亲的佛学修为,熏陶出儿子的慈悲心。孟宇对动物特别怜爱,左邻右舍的小猫小狗都把他当主人。父亲虽然不持斋,但也不杀生,在家里没见过杀鸡杀鸭、活煮虾蟹之类事。有一次孟宇到姑妈家玩,姑妈为他杀了一只鸡,他竟然不吃,而且很伤心,把鸡毛埋了,守着鸡毛冢念了好几遍《心经》。他姑妈深受感动,从此吃素。
父亲的老庄思想,铸就了孟宇超然物外之风骨。还在小学的时候,孟宇就时常把父亲放在抽屉里的钱拿去救济穷同学。起初父亲还以为儿子沾染了纨绔习气——乱花钱,后来知道实情便大加赞扬,并在抽屉里多放钱,由他拿,不点不问,助长他的善行。
受父亲儒家思想的影响,孟宇又把“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人生崇奉的信条,学业有成就积极用世。
八年前他大学毕业即以品学皆优被保举到省政府中枢机关工作,半年后就以卓越的才干和优异的工作成绩得到单位领导的赏识,破格提拔为科长。可是,赏识他的领导不久就调任了,而新来的领导惯于以权谋私,对正直的孟宇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百般刁难。孟宇岂肯与其沆瀣一气,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也是心里明白继续在这单位呆下去没有前途,便辞职另谋出路。
他便选择了集资办厂。
那时,他正“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总想干一番大事业,浑身都是闯劲。而他父亲正是希望儿子树雄心、立壮志、办大事的,便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并以唯一的房产做抵押贷了一笔款,让儿子去闯。
父亲是在宗教圈里转的人,遇有大事,总少不了求神问卜。这天,他带孟宇到平波市西郊的觉果寺上了一炷香。该寺的住持莲心法师是父亲的好友,素有知人之名。他瞥了一眼孟宇即对其父说道:“令郎出世之表,离尘之貌,仙风道骨,相在九天,与佛道有缘。若入空门,必是一代高僧;若入道门,不能成仙也是半仙;如果从政,多有奸人挡道,终不得志;而经商办厂,势必破产。你把房产都押上了,晚景凄凉啊!请三思而行!”
父亲笑了笑道:“老朽岂不知犬子慧根颇佳!然而,不入世,何出世?况且,鄙人只有这根苗儿,也不忍心让亡妻断了香火。他想创业,没个起动资金怎行?老夫行事但求心之所安,至于成败得失,那就看他的努力和造化了。真要破产、受磨难,那也未必是坏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千金难买磨难啊!老夫这点资产能为犬子换来磨难,划得来。至于老朽的晚景如何,这早在度外了。”
莲心法师合十于胸前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孟老夫子果然是教育家,有你这样教子的,令郎终能成正果。一切随缘吧!”
后来有诗赞孟父这种殊有的教子之道:
草壮托风劲,春晖暖易酥。
千金沽砺难,孟父舐犊殊。
孟宇在旁边听了,父亲的话又一次震撼着他的心,他完全沉浸在这伟大的父爱中了,心想:“芳草享受春晖,又怎报答得了春晖呢?”他像孩时那样,抱住父亲道:“爹,你把那笔贷款退了吧,搞企业都有风险,万一房子赔了,你老人家住哪里呀?”
父亲严肃而慈爱地说道:“傻孩子,男儿只患事业无成,何患无家!记住,爹支持你办厂,并不是让你求田问舍,而是让你去做有益于社会的事。”
孟宇眼眶湿润了,不胜凄婉地说道:“爹,孩儿记住了!”
果然如莲心法师所言,孟宇办厂仅三年时间就破产了。
仕途受阻、功名梦断,办厂只是他事业心驱使下的一个冲动。在他的人生观中,金钱财物只是身外之物,从来就没有过发财的奢望,而从他骨子里透出的却是重义轻利和乐善好施。工厂办起来了,各方面的手都伸过来,一个新生的小企业,哪经得起这里捐款、那里赞助,没几下子就搞得资金周转不灵,接着便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再接着便是停产。停产了照样要发生企业费用,几经起伏折腾就破产了。
破产后,他拖着一屁股债回到平波老家。老家的房子已经易主了,便和老父亲一起寄居在这平安街他姑妈暂时闲置的房子里。
他再也没有本钱东山再起了,所欠的债是打一辈子工也还不了的呀!于是乎,拼命干活,多脏多累的活都干,白天干重体力的,晚上到餐饮、娱乐等营业场所打小工,下半夜还经常在街上捡破烂儿,备尝辛苦,于今已四年了。
女朋友早在他破产时就远走高飞了,从那以后再没有姑娘家看得上他这负产者,现年近而立,依然是孑然一身。
社会上难免风言风语,什么书呆子啦、败家子啦,他一笑置之。他博览群书,各种精神上的打击和压力,自有各种文化所产生的力量为他撑着,诸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吃过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类,无不成了他的精神支柱。更兼受父亲老庄思想的影响,总是笑对困境、苦中作乐,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让他深感愧疚和牵肠挂肚的除了债务难清外,就只有对父亲的不孝了。父亲被连累得老来无家可归、寄人篱下,还月月从退休金中拿出大部分来替他还债。虽然父亲无怨无悔、甘于淡泊,但作为人子的,又怎能心安呢?想起来又怎能不痛心疾首呢?如今大恩未报万一,竟成永诀,真教他悲恸欲绝了。
天已黑,孟宇困在塌楼中,见不到一点光。周围不知有多少死人,已经开始发臭,臭气呛人,阴森得可怕。外面一片嘈杂,悲号之声不绝于耳,并时时夹杂着撕裂人心的惨叫声,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又逢下雨,雨水一路洗下来,污秽不堪,凌乱地流在身上、滴在头脸上、湿透衣服、渗入伤口。他又冷又痛,动弹不得,只好任其凌忽。长时间重力压迫所产生的那种解除不了的酸麻胀痛,真叫人生不如死。他昏昏沉沉的,感到窒息,感到命悬一线。
尽管他平时多豁达,波澜不惊,此般遭遇也不容乐观,不禁不由地生出恐惧来,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这使他想起那个梦。那梦果然不虚:刚说地球浩劫,就遇此大灾难,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从尸臭看,至少也有三天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时隔这么久余震依然不时发生。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不知道极震区有多广,然而经久不断的余震却让他感到这不是一般的地震,或许就是空如佛所说的地球浩劫。再说,遭此猛击重压不死已是侥幸,竟然没有骨折脏损,这不是佛茶护体或空如佛保佑,难道还有其他解释吗?
想到梦是真的,心里踏实多了。心想空如佛还要自己去化解地球浩劫,是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去的。想到梦中使命,不禁激动起来,然而从何入手来完成这个使命呢,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何况还是被压着脱不了身。他捏了捏还握在手中的那双筷子,想起空如佛说的“水到渠自成”,便打定主意,静观其变。
不过,老这样压着怎行?得想办法出去。于是,发出呼救的喊声。可是,腹部受重压,呼吸都有困难,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外面嘈杂,根本听不到。喊了一阵,见无反应,便失望地停止了吃力的喊叫。
这时,一个较强的余震,上面又落下许多东西,加重了身上的负担,头部再遭重击,便再次昏厥过去。正是:
生灵脆弱谁怜见,血肉如何抗厦倾?
只道佛茶能护体,岂知余震更无情。
又有《青玉案·意难平》一词道:
书生创业多艰楚,几多泪,侵肝腑。不见兹人临末路?倾家荡产,债台高筑,薄幸他人妇。
仰君坚忍心如故,笑对炎凉有担负。可恨英才天忌妒。频频余震,难逃劫数,有泪倾如注。
这个地震来得怪,彼起此伏,连绵不绝。震级之强,亘古未有;震区之广,世所罕见。不像是地球内部原因引发的地震,倒像是小星体、大陨石接连不断地撞击地球所致。
这地震是何起因,又为何如此怪异呢?这要从八千年前的一个故事说起。
八千年前,有一个叫弥天魔君的魔界教主,本领非常高强,打败了各路神仙,一度统治了地球。地球上的神仙拿他没办法,便从银河系神仙总部请来一个大神,将其擒获,投入白羊座的一个中子星死牢。
中子星以现在科学的眼界看,根本不可能存在生命,对神魔来说,生存环境也是非常恶劣,因此多被神界或魔界占为牢狱。
这颗中子星的直径仅十公里,而密度却大的惊人,每立方厘米物质的质量达十五亿吨。形象地说,假如把泰山搬到该星上,瞬间就会被压缩成土豆般大小。其表面温度一亿多度,压力是地球的一百五十亿亿倍。诸如此类,该星的物理条件是一般妖魔鬼怪所无法禁受的。妖魔鬼怪被投入该星死牢,功力浅的,当即为环境所吞噬,功力深的,也须时刻不停地运功与环境相抗衡,假以时日,也会功力耗尽而亡。
然而,百密一疏之事亦常有之。如同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非但烧不死孙大圣,反而帮他炼就了火眼金睛一样,这颗中子星的严酷环境非但奈何不了弥天魔君,反而帮他炼就了绝世魔功——中子黑煞魔功和中子聚散魔功。
中子黑煞魔功是在中子星的环境中练成的,其威力与在地球这样的环境中练成的神功比起来,就好比中子弹比普通炸弹。
中子聚散魔功是体重可以随意增减,可以身轻如燕,也可以使身体在体积不变的情况下具有中子星那样的密度,因此他随便举手投足就山崩地裂。如果该功发挥到极致,可以毁掉地球,不过这要付出极大代价,甚至同归于尽。
他练成这两种绝世魔功后便杀出中子星,怀着满腔仇恨来地球寻仇并欲收复失地,一踏上故土就来个敲山震虎,东跺一脚,西顿一足,因此发生了这异乎寻常的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