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班群英谱·何小帅
小帅成为我班娃只有半年,可两年半前娃儿们刚进初一,我就从女生们的八卦中知晓了他的大名,当时出操还特地让他班主任指认了一下:个子不高,弯弯的笑眼,灵动的表情,确实是个招人眼的娃。
第一次统批试卷,一考场一张卷子让大家赞不绝口,卷面一尘不染,字迹遒劲老道,恰如行云流水,都说字如其人,这孩子定是聪颖过人。杨妈过来一看,毫不犹豫肯定,我班何小帅的,当时真有点羡慕杨妈,毕竟优秀的孩子哪个老班都想要。
年底文艺汇演,这小子更是彻底火了一把。你瞧,他一身黑衣,抱着木吉他,随意一站,手指轻轻一扫,歌声便开始悠扬--全校文艺汇演,他一个初一的小屁孩,就这么气定神闲,悠悠吟唱,仿佛天生就是歌者,确实酷帅。舞台下的小女生瞬间燃爆成了小迷妹,一个个眼里直冒金星,我这个老阿姨也忍不住“啧啧”称赞,小子确实有才。
初二重新分班,小帅班级就在我办公室隔壁,那段日子,他似乎开始放飞自我了。课间,常见他被其他孩子追着在走廊上打过来闹过去,开心到变形。他也有了和同学老师杠起来的时候,但对于别人的规劝,他似乎并不在意,渐渐的,任课老师说起他,口吻里就多了丝玩味,我不免在心里为他惋惜。初二,原本就是孩子叛逆的高发期,他也被青春撞了一下腰,花季的天空便有了阴霾。
初三再次重新分班,他出现在了我的花名册上。曾经,我对这小子心心念念,一心想把他收于麾下,可那一刻,看着他的名字,还是有着隐约的担忧,初三最后一年,他能否收心读书,我不知道。
第一天排座位,我把他放在了第一个,就在讲台下面。在我班人高马大的孩子面前,他确实显得有点儿单薄。他初二期末成绩不错,学号依然在前面,但碍于初二旁听来的“业绩”,权衡再三,我才让他当了语文课代表,天天晃在眼皮底下,且始终跟我保持着“单线联络”,这小子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其实正面接触了,你才会发现,他全然不是传闻中那样。许是对周围环境的陌生,印象中略带乖张的他竟常常安坐座位,眼神里早没了张扬自信,反倒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对于课代表工作,他并不太胜任,除了收交作业,他从不会主动来找你联系,课上自然会被我“臭”几句,那时他便如梦初醒,有点尴尬地似笑非笑,像个好脾气的邻家男孩。
很快,成绩出来了,班上四个娃要走了。那天,我在教室里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仪式,娃儿们不舍离情,哭成一团。我让他起来发言,他赶紧摆手,之前还跟我吹嘘自己是“钢铁直男”的臭小子,早已红了眼眶抹起了泪,这个心肠柔软的小子啊,硬的也只是一张嘴。
四个娃走了之后,英语物理数学课代表都缺了,我便把他让了出去。一开始,数学英语老师都嫌他不靠谱,不想要他(逗他玩),小伙子还是颇有些难受的,后来,和数学老师敲定,让他转投娟的门下,他还怪我把他让出去呢。我赶紧安抚,说他重要,他的这口不平之气才算咽了下去。小子,告诉你,虽说一学期课代表,你也没帮我做几件事,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你的,你信吗?
转眼就是一个学期,小子期末成绩过得去,我却觉得还不够。休业式上,我软硬兼施,逼他跟我握手,完成一周三篇随笔的承诺。他把两只手缩在胸前,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个劲笑称“再让我想想”。这个懒家伙,没人逼是不行的,我只能继续威逼利诱,末了,在下课前,他终于畏畏缩缩伸出了手,被我一把紧紧握住。
“老师,写不出怎么办?”小滑头最后挣扎着,嘟起嘴,卖着萌,一幅被逼无奈相。
? 好在我已深谙他的性格,当然不会心软:? “你的水平我知道,肯定写得出!”
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寒假里,家中的金毛,母亲的饺子,远方的老家,有故事的外公……九篇文章洋洋洒洒,让我看到了他的心思细腻,情感的丰富。问他奖励书目时,他开过来一本《孤独是生命的礼物》,看来,他真的开始静心思考了,于乡镇孩子而言,这着实难得。这个臭小子啊,到底还有多少才华等着别人去开发?有人说教育的本质是唤醒,学生需要的是一扇窗,而不是一条路,路他们可以自己走,窗却需要有人帮他开,而我是否会有幸成为这样的人?
小子,如你要求,我把跟你认识的“前世今生”都罗列了一遍,带你半年,虽说我还是“非常不满”你对成绩的“佛系”,对细节追求的不够,对自我要求的不高,但我也看到了你的进步,如今,你的眼眸明亮而清澈,你的笑容单纯而明朗,你对同学温润而谦和,这样的你,想来对未来也有着美好的憧憬吧?
走过雨季,才会迎来花季,请告诉自己,跑起来,跑快点儿,再快点儿,你才可以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当然,我决不会忘记拿着鞭子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