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or?unhappy

阿卡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并没有亮,好像一晃神自己出现了幻觉,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收到一条信息,哪怕只是提醒她信用卡到期还款了,至少还可以证明不是手机坏掉了。

细想起来,这样萎靡的状态似乎持续了一段日子,她眯着眼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越来越不爱出门,可对手机的热情却已经达到了顶峰,无论是新开的主打小众异域音乐的复古酒吧还是总去的咖啡馆都没有办法让人从手机上移开,毕竟各式新奇好玩的APP,各种类型的游戏体验又或者男女之间必不可少的邀约平台层出不穷。

除了刚开始的猎奇心理或者去照几张美美的照片出趟门之后,还是会漫无目的的抱着手机躺在家里刷更加好玩的地方和更加好吃的美食。

现实生活中的约会也更多变成微信朋友圈的互相点赞评论。可以选择实在是太多了,多数人不再会愿意深入了解,毕竟太浪费时间了,大家互相关注互相拥抱互相和谐的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然后在天亮之前再友好告别重新回到彼此的生活中或彼此的伴侣身边。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阿卡饶有趣味念着这句话,随后把手中的杂志放下伸了个懒腰。

天黑的越来越迟,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二分,半垂的窗帘还是挡不住外面逐渐落山的太阳,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前几天买的几颗小番茄是准备用来拌沙拉吃的,就只剩下一些速食食品和半打上次聚会剩下的啤酒。随手往嘴里塞了颗小番茄,阿卡关上了冰箱门拿起手机。

新开了一家酒吧,十点见?

手机屏幕亮起来,一条邀约映在眼前,是有一次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中认识的人,叫什么来着,阿卡想了想好像听人叫他卢泽吧。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半夜三更搭伴醉倒街头的交情,又没有其他选择的邀请,思考了一下决定去赴约,毕竟长夜漫漫本就无心睡眠。

新开的酒吧装潢偏乌托邦风格,主色调是黑色充满着厚实稳重的感觉,后侧的酒柜是简约的金属造型。

一个女歌手在台上沙哑慵懒的唱着一首西班牙歌曲,卢泽已经到了,他点了一杯加冰的巴卡迪,在随着音乐轻轻地打着节拍。

“你知道吗,现在好多人嘴里都在说自己过得很丧,可大多人在表面的丧完之后比谁都热爱生活,”卢泽有点漫不经心的说着。

“哦,那你是哪种?”

“我?”卢泽轻轻笑着,指着自己打了个圈,“纯废人一个。”

女歌手开始换了一首略欢快的乌克兰小调,酒吧里的气氛也稍稍浓烈起来,有一个外籍的小伙好像喝的有点多,大步跨向台上跟着女歌手的节奏扭动起来。兴起之时,随手拿起台上的萨克斯跟着伴奏起来,台下也开始鼓掌,纷纷拿出手机来录像。

没呆多久卢泽就提议去吃豆腐锅,那是他常和前女友一起的夜宵选择。热腾腾的氤氲的热气光想想就觉得很温暖,加肥牛再加颗溏心蛋,没办法不让人胃口大开。

夜宵完毕,他们并肩走着,因为还不是太冷路上还有一些行人,昏暗的路灯下,卢泽很随性的插着兜走着,偶尔说几句话,然后又沉默的闭上嘴。倒也不算尴尬,既不会无言以对又刚好的不会显得聒噪,当走到阿卡家楼下,友好告别,这令阿卡有一点惊讶,随即她转身上了楼,卢泽也很快隐没在黢黑的街头。

再之后,卢泽总是发来类似的邀约信息,大多不参杂其他的感情,好像就是单纯分享,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联系,没有多余的问候也没有令人伤神的暧昧不清。

简单明了的大家相约在一个地方,或许是品一款新调的鸡尾酒,或许是品尝那家新出的菜式,再或者搭伴去吃彼此心念已久的美味,邀约的方式也永远是简单的一句话和时间加问号,等完毕再友好告别,只是越来越熟络起来,话题也稍微多了一点,不过多数是阿卡在说一些工作上的趣事,卢泽歪着脑袋笑,然后说一句,“这样啊。”

当然阿卡也不是时时都有空,也会有几次出差或其他的聚会,不过卢泽并不在意,只会不以为然的啊一声,那就有时间的吧,先忙。

仅能数的来的几次,卢泽很稀奇的等候在阿卡工作的楼下,他有些扭捏,常常咳嗽一阵,然后表示只不过刚好相约的地方就在附近,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

“一会要去的那家火锅听说底料很正,”阿卡看着正在说话的卢泽,总觉得他又比上次见面要消瘦一点。

卢泽说这家店是一个朋友推荐的,第一时间就想到带阿卡来试试,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想更好的措辞来介绍以便让阿卡欣喜。

火锅店里喧嚣着,人们在热气腾腾的火锅蒸汽中脸色涨红,生气勃勃。“嘿,火锅,在古时候其实被称为'古董羹',”卢泽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啊?”阿卡在闻到鲜香的辣味时已经有点跃跃欲试起来,但她还是有点好奇的问道,然后继续耸起鼻子来闻着一脸享受,毕竟没什么人能抵抗的住这种味道的诱惑,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因为食物扔进沸水会发出'咕咚'的声音,感觉这个解释蛮有意思的,”卢泽笑着。

“你知道的莫名其妙的东西还真多,”阿卡指着靠近他摆放的牛肉丸,“麻烦把那个递给我。”

每次把肚子填饱之后,阿卡就觉得心情爆好起来,一定要拉着卢泽走上几条街,哪怕没话说,就自己哼哼着喜欢的调子,在起风的时候,卢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来外套披在阿卡的身上,自己抱着肩膀走着。朋友偶尔会八卦问起,阿卡歪着头想想,轻巧的掠过话题,哦,互相搭伴打发时间而已。

卢泽则像他自己所说的纯废人一样,成日无所事事寻找着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偶尔阿卡也会好奇,很想问一些有关他的一些事情,例如过去和现在,例如从事什么行业,成天难道不用工作的吗?是个消遣生活的有钱人吧。她这么想着,可话到嘴边,又识趣的咽下。

毕竟大家只是搭伴走过一程无趣的时光而已,既然人家不愿多提自己又何必问太多破坏这份难得的玩伴情谊。简单来讲,大家就是勾肩搭背吃喝玩乐,勾肩搭背各回各家的交情。

只有一次,在喝得微醺的爵士乐酒吧里,那天阿卡刚好心情不佳,自己负责的项目出错被经理狠狠斥责,她摇晃着手中酒杯,提出自己的疑问,或许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话语带着一些嗤笑的意味。

不用担心生活的时候看来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废物吧。

卢泽一声不吭,叫了一杯柠檬水递给阿卡,之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阿卡猛然清醒,有点懊悔的看着卢泽的背影。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了音讯,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正当阿卡以为,他不会再联系自己的时候,又收到了卢泽的邀约信息:发现了一家芝士超级香醇,下午见?之后他们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同赞赏着那家装潢的陈旧感,芝士的咸香回甘,和Espresso香浓而强烈持续的口感。

眯起眼睛,阿卡看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泛起金色的光泽,惬意的靠在故意做旧的皮质沙发,手掌慢慢摩挲着扶手。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

阿卡歪着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感觉很耳熟的一句话,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不过并不在意,毕竟这么舒适的时刻,应景的响起舒缓的轻音乐,卢泽笑起来,笑容像个孩子一样纯真又很矛盾的觉得勉强。

他们简单的接了一个吻,一个不参杂任何情欲的吻。

之后阿卡试图联系过他,发了一条问候的信息,显示已读,却并没有回复。她也不是特别在意,毕竟不告而别的人都不值得太为其伤神,只是有点失落和无能为力,自己对他竟然一无所知,她本以为至少他们是很稳定的保持着好朋友关系的。

临近寒冬,卢泽在消失了近四个月的时间中,在路上偶然相遇,他穿着厚厚的大衣,灰黑色的围巾一圈一圈的包裹着他的脖子,他裸露着的皮肤显得很苍白,并没之前看起来的那么随性自在,他看向阿卡,眼神里满是疲倦,并没说什么又急匆匆离开。

阿卡想叫住他,又觉着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多有趣,她不禁笑起来,人们所拥有的情感越来越复杂起来,也慢慢在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中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的说辞做出适当的抉择。之后,谁都不记得曾差点陷入困境之中,这很自相矛盾,或许是对这种迷失毫无察觉吧。

那好像是最后一次见面,阿卡有时候会怅然若失盯着手机屏幕看,总觉得一晃神下一秒便会收到一条信息。她低头看见一本被自己遗忘很久的杂志。

上面有一篇文章的片段: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很多人都熟知着第一句,却鲜少有人知道下一句。其实死亡才是真正让人厌恶的事情,因为你将拿它束手无策,无论你曾多么无比的热爱生活,可最终还是会被生活所打败。

阿卡放下杂志,上面的标题泛着昏黄的壁灯映射着的淡淡光泽 —— 来自癌症晚期青年写作者的来信,作者卢泽。

谁都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生活就像一张琐碎的网,它由各式各样的细碎编织成型,你不并知道它哪里或许就开始有了偏差,然后被另一头轻轻一扯,便支离破碎。

阿卡将杂志合上,觉得头有点晕想昏昏睡去,很久没有这么困过了,她想着以后的夜生活不如就早点睡觉吧。

屋子里的灯光是暖色的,窗台上有一盆长枝披垂的绿萝,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枝叶堆在一起,闪烁着光泽,好像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