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的八卦
一、“医易同原”原在哪里?
《医易义》明确指出“医易同原”、“医易相通”两个概念。这两个概念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张介宾说“医易同原者,同此变化也。” “医易相通,理无二致。”可见同原是从客观变化角度说的,相通是从理论角度上说的。从《医易义》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同原是从太极本原层面说的,相通是从阴阳(包括两仪四象五行八卦)道理层面说的。
张介宾认为:医与易都起源于“一”,因为天人万物都起源于“一”。《内经》有“太虚”概念,《周易》有“太极”概念,张介宾说:“所谓一者,易有太极也。太极本无极,无极即太极,象数未行理已具,万物所生之化原,故曰: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前。又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是为造物之初,因虚以化气,因气以造形,而为先天一气之祖也。医而明此,乃知生生化化,皆有所原,则凡吾身于未有之初,便可因之以知其肇基于父母,而预占其禀受之象矣。”“太虚”就是“无极”,“太极”和“太虚”是什么关系呢?张介宾用“太极本无极,无极即太极”作了解释,前一句说明“无极”在“太极”之前,后一句说明“无极”就是“太极”。可见前后并不一致。结合其他篇章的论述,仍然能看出前后不一。如《类经图翼·运气上》说: “太极者,天地万物之始也。太始天元册文曰:太虚廖廓,肇基化元。老子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邵子曰:若论先天一事无,后天方要着工夫。由是观之,则太虚之初,廓然无象,自无而有,生化肇焉。化生于一,是名太极。太极动静而阴阳分。故天地只此动静,动静便是阴阳,阴阳便是太极,此外更无余事。” 这里首先将“太极”看成是天地万物之本原,可后面又将“太虚”看成是先于“太极”的本原,“太极”则是由“太虚”生化的。这种观点无疑受到先贤的影响。将“太虚”等同于“太极”,明显受到张载“太虚即气”的影响。而“太极本无极”的观点明显受到朱熹 “无极而太极”的影响。
那么“太极”究竟是什么?张介宾的观点也不一致。他既依据朱熹的说法将“太极”说成就是“理”,即精神性的本体: “夫太极者,理而已矣。朱子曰象数未形理已具。”(《类经图翼·运气上》)。又依据张载的说法将“太极”说成就是“气”,是阴阳二气未分的统一体,即物质性的本体:“阴阳便是太极,此外更无余事。” “先天者太极之一气,后天者两仪之阴阳。”(《类经图翼·运气上》)
其实将“太极”和“无极”合一、将“理”和“气”合一,至少可以上溯到朱熹,朱熹将周敦颐《太极图说》首句“无极而生太极”改为“无极而太极”。对于“太极”朱熹一会儿说“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一会儿又说“太极只是一个气,迤逦分做两个气,里面动底是阳,静底是阴,又分做五气,又散为万物。”(《朱子语类》卷三)不过朱熹最终还是认为“理”是第一位的:“气之所聚,理即在焉,然理终为主。”(《朱子文集》卷四十九《答王子合》)与朱熹不同,张介宾虽然也主张“理”和“气”合一:“先儒曰:天下无理外之气,亦无气外之理。故理不可以离气,气不可以外理,理在气亦在,气行理亦行。” (《类经图翼·运气上》) 但最终还是归结为“气”:“夫生化之道,以气为本,天地万物莫不由之。故气在天地之外,则包罗天地,气在天地之内,则运行天地,日月星辰得以明,雷雨风云得以施,四时万物得以生长收藏,何非气之所为?人之有生,全赖此气。“(《类经·摄生类三》)
对于这些不一致,学术界大多认为是自相矛盾。有人认为这是“宇宙生成论与宇宙本体论的矛盾”。笔者认为这一观点值得商榷。笔者认为这是先贤关于宇宙本原的一个伟大的“悖论”。“太极”和“无极”谁为第一的问题实际上反映了儒家和道家的分歧,朱熹、张介宾将两者合一其实是企图将儒家和道家融为一体;“理”和“气”谁为第一的问题反映了理学派和气学派的分歧,朱熹、张介宾将两者合一其实是企图将理学和气学融为一体。虽然这种企图最终没有成功,最终朱熹偏于“理”,张介宾偏于“气”,但宇宙的本原、医易的本原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理”或“气”所能说明的,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无极”或“太极”所能概括的。我们应该深入的思考朱熹、张介宾的“悖论”,或许解开这个“悖论”之日,就是解开宇宙本原、生命本原——医易本原之时。
二、“医易相通”通在哪里?
张介宾从天道人理层面提出“医易相通”的观点,医易相通就“通”在阴阳之理上。无论是天道还是人道都离不开阴阳变化之理。《周易·系辞传》提出“一阴一阳之谓道”,《素问》也提出“阴阳者,天地之道也”,张介宾认为:“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而造化万物;人生之理,以阴阳二气而长养百骸。易者易也,具阴阳动静之妙;医者意也,合阴阳消长之机。虽阴阳已备于《内经》,而变化莫大乎《周易》。故天人一理者,一此阴阳也。”认为《周易》与《内经》的相同之处就在于都是对阴阳法则的精妙阐发。
其实“易”字就是日和月的合体字(魏伯阳:“日月为易”),《易》的精髓就是阴阳(庄子:“易以道阴阳”)。《周易》是中国阴阳哲学的集大成者。张介宾正是在阴阳这个根本问题上看出了医和易的交接点。“神莫神于易,易莫易于医,欲赅医易,理只阴阳。故天下之万声,出于一阖一辟。天下之万数,出于一偶一奇。天下之万理,出于一动一静。天下之万象,出于一方一圆。方圆也,动静也;奇偶也,阖辟也。总不出于一与二也。故曰天地形也,其交也以乾坤;乾坤不用,其交也以坎离;坎离之道,曰阴曰阳而尽之。”
张介宾认为:《周易》是论天地万物之理的,人作为天地万物之一种,当然也符合易理。“今夫天地之理具乎易,而身心之理独不具乎易乎?矧天地之易,外易也;身心之易,内易也。内外孰亲?天人孰近?故必求诸己而后可以求诸人,先乎内而后可以反乎外;是物理之易犹可缓,而身心之易不容忽。医之为道,身心之易也。医而不易,其何以行之哉?” “易之变化出乎天,医之运用由乎我。”“《易》具医之理,医得《易》之用。” 这里张介宾把医易关系看成是内外、体用关系。言天地之理为外易,言身心之理为内易。所以易为体,医为用,体用不二,医易相通。
张介宾曾写了一首诗:“一气先天名太极,太极生生是为易。易中造化分阴阳,分出阴阳运不息。” 这首诗名《保天吟》,顾名思义是讲保养天道真气的,可实际上讲天是为了讲人,所以这首诗是讲从太极本原上养护人的生命,使之生生不息的。可见天和人、易和医是密不可分、相互依存的关系。
张介宾的观点是符合易理与医理的。《周易·系辞传》说:“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也,有人道也,有地道也,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周易·说卦传》:易“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说明“易”是论“道”的,易之道就是天地人(三才、三极)的总体规律,天地人三者是统一的,因而表现的特征和规律也是统一的。《黄帝内经》亦有天人合一、三才合一的大量论述,如《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身半以上,其气三矣,天之分也,天气主之;身半以下,其气三矣,地之分也,地气主之。”《素问·三部九候论》将脉搏的部位与所侯之气分为寸关尺、浮中沉三部九候,分别与天地人相配,上部、中部、下部分别分出天地人而与人体内脏一一对应。张介宾称之为“天人一理”,“人生禀二五之精,为万物之灵,得天人之中和,参乾坤之化育,四象应天,四体应地……天之气即人之气,人之体即天之体。” 所谓“二五”就是阴阳五行。
阴阳哲学强调阴阳的变化生成:“生生之谓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周易·系辞传》)张介宾说:“然易道无穷,而万生于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自十六而三十二,三十二而六十四,以至三百八十四爻,万有一千五百二十策,而交感之妙,化生之机,万物之数,皆从此出矣。”人体生命也是如此,人身“因虚以化气,因气以造形,而为先天一气之祖……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其生化的过程,是二二相分的过程,这就是天地万物生化之理。在这个理的层面易和医是相通的。
《医易义》中详细介绍了阴阳变化规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以及六十四卦的生成变化过程。在其他篇章中,张介宾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并将这一变化同天地人体结合起来。如“阴可变为阳,阳可化为阴。然而变化虽多,无非阴阳之所生,故为之父母。”(《类经·阴阳类一》)认为气的变化、万物的变化虽然变化形式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是由阴阳二气所产生。“天地者,阴阳之形体也。云雨者,天地之精气也……可见天地之升降者,谓之云雨;人身之升降者,谓之精气。天人一理,此其为最也。”(《类经·阴阳类一》)说明天地和人一样都需要通过阴阳升降交感互动,方能够交泰和谐 。“凡万物生成之道,莫不阴阳交而后神明见。故人之生也,必合阴阳之气,构父母之精,两精相搏,形神乃成,所谓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也。”(《类经·藏象类九》)认为天地万物与人都是阴阳二气交合之后而产生精神。
三、以易理解说医理
张介宾不仅论述了医易在天人之理上的相通,而且以易理来解说医理。《医易义》用十四个“以……言之”的句式——以爻象言之、 以藏象言之、以形体言之、以生育言之、以精神言之、以动静言之、以升降言之、以神机言之、以屈伸言之、以变化言之、以常变言之、以鬼神言之、以死生言之、以疾病言之,这十四个“言之”一气呵成,最后以“合而言之”作了总结。由此说明《周易》作为中医学的哲学基础,影响到了中医学的脏腑理论、经络理论、阴阳气血理论、病理病机理论、诊断治疗理论、方剂本草理论等等各个方面。今仅从生理、病理两方面作一简要介绍。
1.生理。藏象学说是中医学基本的生理学说。张介宾以卦象解说形体、藏象:“以形体言之,则乾为首,阳尊居上也;坤为腹,阴广容物也;坎为耳,阳聪于内也;离为目,阳明在外也;兑为口,拆开于上也;巽为股,两垂而下也;艮为手,阳居于前也;震为足,刚动在下也。”从形状和功能两方面分析了人的形体。又从部位上分析人体脏腑,坤卦为脏,乾卦为腑。坤卦六阴爻,“自初六至上六为阴为脏,初六次命门,六二次肾,六三次肝,六四次脾,六五次心,上六次肺”;乾卦六阳爻,“初九至上九为阳为腑,初九当膀胱,九二当大肠,九三当小肠,九四当胆,九五当胃,上九当三焦。”将六脏六腑分出六个位次,依据乾坤二卦从下至上的位次排列,坤卦六爻六脏依次为:命门、肾、肝、脾、心、肺,乾卦六爻六腑依次为:膀胱、大肠、小肠、胆、胃、三焦。这种位次主要不是实体位次,而是功能位次。脏腑中三焦、包络、命门最有争议,如“三焦”有形无形、部位何在,一直是争讼不决的问题,张介宾在《类经附翼·三焦包络命门辨》中以三才论述三焦,认为三焦确实存在,三焦象三才,如同际上极下分三部。
张介宾以伏羲六十四卦圆图解说人体,乾卦居南、坤卦居北,象征上首下腹;离卦居东、坎卦居西,象征左右耳目。“太极独运乎其中,象心为一身之主也。” 象征心为一身的主宰,这是主张心为太极说。张介宾还主张“命门居两肾之中,即人身之太极”(《真阴论》)。张介宾以坎卦()解说“命门”和“肾”:“肾两者,坎外之偶也;命门一者,坎中之奇也。一以统两,两以包一,是命门总主乎两肾,而两肾皆属于命门。” (《真阴论》)形象地说明了肾与命门的性质、功能及其两者的关系,命门主生殖,肾亦主生殖,命门不离乎肾。命门为肾之主。命门的位置当与胞宫、精室有关。强调了“命门”太极的作用,命门是“消长之枢纽,左主升而右主降,前主阴而后主阳,故水象外暗而内明,坎卦内奇而外偶。”命门是无气之根,水火之宅,十二脏之源。张介宾还在《传忠录》中以复卦()解说命门之火为阴中之火,“可见火之标在上,而火之本则在下”。易学认为心为离卦,是阳中含阴;肾为坎卦,是阴中含阳。两者相辅相成,不可分离。
张介宾还用卦象解说人的生命活动规律。《黄帝内经》有“男子二八天癸至”,“女子二七天癸至”之说,众人解释不一,张介宾《类经·藏象类》认为“天癸”包含有阴阳,为先天之精,“癸者,天之水,干名也。干者,支之阳,阳所以言气。癸者,壬之偶,偶所以言阴。故天癸者,天一之阳气耳,气化为水,因名天癸。”天癸是阳气化为阴水。至于为何男子以八为周期、女子以七为周期?张介宾解释:“七为少阳之数,女本阴体而得阳数者,阴中有阳也。”“八为少阴之数,男本阳体而得阴数者,阳中有阴也。”因为人与天地万物一样,都是阴阳二气和合的产物,阴与阳是不可分离的,阳中必有阴,阴中必有阳;阳须阴配,阴须阳配。男子本为阳体须合以阴数,故配以八;女子本为阴体须合以阳数,故配以七。当然《内经》的男女周期数还是以生命活动的实际周期作为其理论基础的。
在《医易义》中,张介宾以先天六十四卦方位圆图的阴阳消息过程解说人的生长壮老已的生命演变过程。以八为周期,人的八个生命阶段,从复卦开始,就内卦而言为震、离、兑、乾、巽、坎、艮、坤,分别为人的一八至八八阶段,而以每两个八卦(即十六卦)为准,则依次为阴中少阳、阳中太阳、阳中少阴、阴中太阴,分别配以二八、四八、六八、八八。
就生育而言,八卦为父母六子,“欲知子强弱,则震巽进而前,艮兑退而止。”八卦蕴涵胎孕交感之道。就精神而言,五脏五神实配五方河图之数。就动静而言,人体阴阳升降、形气消息、昼夜兴寝,均是动静的体现。就升降而言,人体阴阳随时间而升降,“死生之机,升降而已。”就神机而言,寂然不动者,神也;感而遂通者,机也。蕴之一心者,神也;散之万殊者,机也。就屈伸而言,壮往则衰来,正往则邪来;微者甚之基,盛者衰之渐。就变化而言,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阴可变为阳,阳可变为阴。阳始则温,阳极则热;阴始则凉,阴极则寒。
2.病理。《黄帝内经》将人的病理变化看成是阴阳的消长变化,认为人体阻阳二气的偏盛偏衰均可导致疾病的发生。张介宾在《医易义》中以卦象作了说明了疾病的情况:“泰为上下之交通,否是乾坤之隔绝,既济为心肾相谐,未济为阴阳各别;大过、小过,人则阴寒渐深,而出为症痞之象;中孚、颐卦,中孚如土藏不足,而颐为膨胀之形;剥、复,如隔阳、脱阳;夬、姤,如隔阴、脱阴;观是阳衰之渐,遁藏阴长之因。”认为疾病的各种情况均可以阴阳来含盖。“欲赅医易,理只阴阳。……总不出于一与二也。故曰天地形也,其交也以乾坤;乾坤不用,其交也以坎离。”以卦象分析了病证的临床表现。疾病的证候,传统中医有八纲之说,即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而以阴阳为总纲,张介宾进一步指出:“医道虽繁,而可以一言而蔽之,曰阴阳而已。”(《传忠录·阴阳篇》)
《黄帝内经》以五行的生克乘侮说明疾病的病理变化,张介宾进一步用卦象加以解释,如“离火临乾,非头即藏;若逢兑卦,口肺相连;交坎互相利害,入东木火防炎;坤艮虽然喜暖,太过亦恐枯干;坎为木母,震巽相便,若逢土位,反克最嫌;金水本为同气,失常燥湿相干;坤艮居中,怕逢东旺,若当乾兑,稍见安然。”(《类经附翼·医易义》)说明脏腑之间的生克乘侮、亢承制化的原理。
与朱丹溪“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不同,张介宾提出“阳非有余,阴亦不足”的论点,认为“易有万象,而欲以一字统之者,曰阳而已矣;生死事大,而欲以一字蔽之者,亦曰阳而已矣。”(《类经附翼·医易义》)而人之阳气常常亏虚、衰弱(阳衰、阳虚),所以需要温补。显然张介宾属于温补学派,然而与朱丹溪一味强调补阴不同,张介宾则注意阴阳的兼补,注意阴阳的调谐,刚柔和济。如制左归丸和右归丸,左归丸治真阴之不足,右归丸治真阳之不足。用药时注重“阴中求阳”,“阳中求阴”。可以说是对《周易》阴阳调和思想的活用。
此外《医易义》从常变、鬼神、死生等方面对人体的病理病机作了说明。就常变而言,人心未动,常之体;物欲一生,变之用。“由是以推,则属阴属阳者,禀受之常也;或寒或热者,病生之变也。素大素小者,脉赋之常也;忽浮忽沉者,脉应之变也。恒劳恒逸者,居处之常也;乍荣乍辱者,盛衰之变也。瘦肥无改者,体貌之常也;声色顿异者,形容之变也。”常者是易知的,变者却难识。“以寒治热得其常,热因热用为何物?痛随利减得其常,塞因塞用为何物?检方疗病得其常,圆底方盖为何物?见病治病得其常,不治之治为何物?”由此说明为医者一定要知常达变。
就鬼神而言,阳之灵曰神,阴之灵曰鬼。鬼神往来,都只是气。表现在人身上,则仁义礼智,君子之神;奸盗诈伪,小人之鬼。诊之脉色,则绵长和缓,脉之神也;细急休囚,脉之鬼也。清苍明净,色之神也;浅嫩灰颓,色之鬼也。多阳多善者,神强而鬼灭;多阴多恶者,气戾而鬼生。
就死生而言,人受天地之气以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阳候多语,阴证无声;无声者死,多语者生。魂强者多寤,魄强者多眠,多眠者少吉,多寤者易安。
四、学医者的要求
张介宾引用孙思邈的说法“不知易,不足以言太医。”明确提出了学习中医必须学习《周易》的要求:“可以医而不知易乎?”
为阐明这一观点,张介宾进一步论证:“易天地之易诚难,未敢曰斡旋造化;易身心之易还易,岂不可变理阴阳?故以易之变化参乎医,则有象莫非医,医尽回天之造化;以医之运用赞乎易,则一身都是易,易真系我之安危。予故曰易具医之理,医得易之用。” 说明人们改变天地自然规律是很困难的,但要改变人身的阴阳变化却是容易的。如果以易学的变化规律参照医学,那么《易》中的所有爻象、卦象、物象、意象也都在讲医学道理,医学也蕴涵着天地自然的变化规律;如果以医学所揭示的生理、病理变化之道审视易学,那么人的一身也充分体现了易学,易学也蕴涵医学治病救人的道理。易与医是一种体用不分、互动互补的关系。
“学医不学易,必谓医学无难,如斯而已也,抑孰知目视者有所不见,耳听者有所不闻,终不免一曲之陋;知易不知医,必谓易理深玄,渺茫难用也。又何异畏寒者得裘不衣,畏饥者得羹不食,可惜了错过此生。”无论是学习易学还是学习医学,都应该两者兼通,缺一不可。学医不学易和学易不学医,都是片面的、不足的。学医而不学易的人,必定见闻短浅,思路狭窄,不能从自然宇宙大道上把握人体生命的本质和规律;而只知易不知医的人,必定满足于玄学空谈,不能解决任何具体问题,由于不能在身体上有所体证,因而对天地大道的把握也必定不够深刻全面。只有将两者统一起来,才能相得益彰,才能弥补各自的不足。否则就会错过一生珍贵的时光!
“医不可以无易,易不可以无医。设能兼而有之,则易之变化出乎天,医之运用由乎我。……故可以易危为安,易乱为治,易亡为存,易祸为福。致心于玄境,致身于寿域,气数可以挽回,天地可以反复,固无往而非医,亦无往而非易。易之与医,宁有二哉?” 易学揭示的是“天地之道”,是世界的一般本质和规律;医学揭示的是“身心之道”,是人体生命特殊的本质和规律。易理普遍规律对医理特殊规律具有指导、统领作用,而医理特殊规律对易理普遍规律具有深化、阐释作用。天道和人道本来就不是截然分开的,心身本来是合一的,并不是两个东西。所以要把握天人的规律,医易必须“兼而有之”,必须兼而学之。
张介宾的这一段话,用现代的话来说,是强调了学习医学应该还要学习哲学,哲学与医学,是一个医生成长的必要条件。要做合格的医生“惟有穷理尽性,格物致如,以求圣人之心斯可也”(《类经图翼序》)。由于张介宾兼通医易,所以不仅远远超过只懂医不懂易的医生,而且还超过了只懂易不懂医的儒生。正如他的朋友叶秉敬在《类经》序中所说:“世之能注易者,不出于程朱,能注内经者,不出于秦越人、王太仆。景岳一人,却并程朱秦王四人合为一人,而直接羲黄之脉于千古之上,恐非程朱秦王所能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