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老屋

老屋很老,经过几次修缮,至今还活在魏家店。

 老屋至少住过五辈人,太爷太太爷爷奶奶大叔大妈大哥大嫂,堂侄两口五十多岁,还在老屋居住。

 老屋西北坐向,阳山山坡,梯田坡地中间,同姓同族人很多,因有大面积花椒树和苹果树栽培,固守的人还很多,山坡陡洼,没有一寸土地被闲置荒费。

 老屋脚下有一条河,对面有一眼泉,泉水在半山崖流出,山崖是青石的,流滴在崖下,清凉甘甜。老屋后山和左手山高,前面的山如一条带子环绕,右手山势平缓。大局似盆,右手来水出左手方向,水口关阖,根本看不见。

 过魏家店镇,五公里到孙家磨,右手一山坡住户,大多姓伏,叫伏家峡。从伏家峡左手、孙家磨对面上山,两三公里山路后,到揶楼,就到了有老屋的董家湾。

 在清朝后期民国前期,修七檩七噙口、全是松椽松木房子的人还不多见,至少在董家湾。大商户发迹是后来的事。

 架四对牲口,常年顾三个伙计,太爷太太和他们的父母,从三阳川到这个山弯经营,为后代也苦下了一片田地,拥有了一份光阴。

 太爷太太只生了爷爷一人,娇惯溺爱,养成了一付大烟瘾。待太爷太太归西后,家道中落,从此,父辈兄弟漂零,迁徙各处,艰难困苦了几代人。

 没见过爷爷奶奶以上辈的亲人,但听过乡邻关于爷爷的传说。爷爷身材很高,口才很好,识大理,讲义气,只是骄养大的人,不爱与土地打交道,耕地种田的事,爷爷干得很少。一生只管庄邻的事,很少顾及家人的吃饱喝好。空让人尊敬成了个好人,白让人称谓成了一个虚名衔的"大人"。

 听说,年老的爷爷在揶楼前的碾子前一坐,没有哪个女人、娃娃敢从他眼前走过。他也不骂他们,绕着走,是对老太爷的一种敬重。

 数次到老屋,后院靠着山根,黄土崖上长满榆树椿树楸树和槐树,手摸一摸那些有镢头削过的痕迹,便有怀念和不舍增长一份。

 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大人"。清末附近有穷人被欺负了找爷爷,爷爷都要花钱搭工,找乡绅弄理,到县衙据理力争。大地主家养的一条膘肥体壮的大黑狗咬伤了一住过路的穷人,三趟官司,都判这位穷人为输,不但人被狗白咬,还要赔偿打过狗的费用!爷爷听了气愤得不行,天理何在,还能这样欺负人?

 爷爷带被咬人一家,第四次击鼓喊冤,县衙立案择日到公堂,重新审理宣判!到了日子,案子又按原判决宣判,无论爷爷怎样抗辩,县老太爷依然充耳不闻。第五趟官司打到秦州府,爷爷问州官:大人,狗是畜牲,人为最贵。狗把人咬成这般伤势,人不打狗,是不是直接把人咬死才算无事?人和狗谁轻谁重?二是狗已验尸,被咬人踢死的狗伤在前胦,这说明狗正咬人时被人踢死,而不是狗受到惊吓已经跑开,人追着从后面打死它,后面有伤吗?大人,你们堂上都挂明镜高悬,这哪儿有镜子呀,昏暗地这个样子了,黎民百姓还有啥活法盼头?一个给富憨家扛长工,一年到头三个白元,还要养活六口人的人,被狗咬打死狗,反要给狗主人家贴十五个白元,狗比人值钱,这还哪有王法可言?不就是富憨家给县太爷送了银子吗?……打了两年的官司赢了,富翁被判赔三十银元给伤者。从此,秦州人知道了爷爷,知道了一位黑麻大汉的人,敢仗义直言。

 其次爷爷会拳术,亲房本家,兄弟分家,没有爷爷参与的话,争闹几休,都分不成。年老了,受儿孙媳妇子脸色,爷爷知道后,都不能放过轻挠。

 与同村同龄人相比,爷爷并不是一个聪明人,既非乡绅,又非族长,就是要把不义不孝的人,教育一顿。

 与同村同族的人相比,爷爷并不是一位会经营珍惜光阴的人,不挖光阴,不找营生,他懂人性,他懂天理。

 老屋处于山大沟深的地方,但老屋所在地是孕育人类的发祥地,雷台山八卦山,折射中华文化的光彩斑斓。老屋的后人们实沉低调,幸苦生存,不善发掘自夸,静守一山的树木庄稼。老屋前后的人和老屋一样有文化,有中国传统文化。

 冬末初春,来到老屋,祭拜了庄子路下的两代先人,走在二房头已平掉的祖茔地,想到我的爷爷奶奶太爷太太,当年和我一样,跪拜右手他们的爸爸妈妈,而今,他们和他们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在一坡的黄土下,静守自然天成。

 对面的山上,陈家寨王家窑的炊烟已袅袅升起,漫扯在山脊上,象一付飘带游动在半空。脚下周围,埂子下的葱已冒出土皮,绿芽有三寸长。槐柳杨,杆枝泛绿,青葱可人。杏桃李果,丫尖和花苞都有了怀春的意象。农人不再轻闲,运费送粪的身影到处能碰到。

 老屋的春天一定很可爱,犁铧翻起的清醒,有久违的泥土香;老屋前地里的苜蓿刚发芽,不几天,拔一撮,在开水锅里走一遍,拌上葱蒜,有故土的醇香;老屋后的香椿树已成熟,半月后,摘一簇香椿芽,打几个土鸡蛋,倒一些菜籽油,铁锅里一炒,有故土那种纯正的味道。

 老屋不老,活在我的文字里,还青春年少。老屋不老,老屋的那个山弯弯,住着割不断的血脉,守正的亲房族邻。

 作者简介:杨进荣,男,独立文化工作者。本科学历。甘肃省会宁县人。从中学时代起在巜中学语文报》《诗歌报》《散文林》巜诗人》《驼铃》巜白银晚报》《白银文艺》等报刊和众多网络平台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