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读《文化苦旅》，静静触摸文化写就的历史（五）

《北极寒夜》浅吟

从古文明遗址的沉思中抽回心神，余秋雨的目光又投注欧洲，于大都市小城镇的光阴荏苒和风物存殁间，继续探寻欧洲文明与中华文明的逻辑对比。

他试图用七个对比性图像，描摹欧洲文明的轮廓。在这之前，不得已放弃了归纳概括的念想，以及二十多个更感性的图像罗列。

1.一行字母

那行字母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即M-E-D-Ⅰ-C-I，美第奇家族的缩写，见于街边、门墙、地上。

与中国文化的惯性思维不同，这个富有强势的贵族门庭，在历史的关键时刻营造了一个新文化的中心，把财富和权力资源作为汇聚人文主义艺术大师的背景，奠定了近代欧洲的雏形。而非中国式流于急功近利，剥夺文化创新，阻碍历史前进。

用余秋雨的论断就是：美第奇家族提升了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助推了文艺复兴，文艺复兴奠基了近代欧洲和现代世界。

2.一片墓地

他说的是德国柏林费希特、黑格尔的墓地。当然，还有更多的可供游观的学人墓地，以及大量故居、雕像。

同为知识分子，中国的文化名人的墓地和故居，相比之下比较冷落，特别是沉迷权力成为政客的那些。自古以来，国人骛求“学而优则仕”，而往往入仕之后的文人学者就会舍弃风骨，委身官场，学问渐渐荒疏，造诣慢慢跌落。作为同行，欧洲的文人学者则非常纯粹，并因纯粹而走向宏伟。比方曾在魏玛(***和国)做大官的歌德，终身静居乡里比黑格尔思维更开阔的康德。

而作者认为“当代欧洲知识分子的杰出典范，是曾经当了十多年捷克总统的哈维尔”。对此，我不敢妄断。毕竟，中欧在政体架构、制度体系的历史溯源和文化归属上大相径庭，一些问题缺少相提并论的前提，生搬硬套简直是在吹毛求疵。

3.一份图表

这是一张晒出这座城市十九世纪创造发明的“成绩单”，在法国里昂的一家博物馆里。而这些从纺织机械到电影技术，多达十几项的直接推动全人类现代化步伐的创造发明，仅仅是里昂一地，整个法国，整个欧美呢？而十九世纪结束之际，法国的官员和知识分子却在“沉痛反省”：比之美、德，法国远远落后了！

看到这份图表，余秋雨得到的提醒是，中国人再也不要躺在遥远的古代“四大发明”上沾沾自喜了。

听到这份图表，我得到的提醒是，我们更不要躺在新世纪以来某些高精尖领域突飞猛进的“科技创举”上沾沾自喜了。在日新月异的科学创造与技术发明的征途上，永远没有一骑绝尘，永远没有难以望其项背。何况，还免不了非常规手段的扼制与倾轧，更免不了居心叵测的陷害与封杀。

4.一座城堡

一座皇家城堡——温莎堡，以及不远处的伊顿公学，何以成为笔者叹服的“温和渐近”改良道路的楷模？

当中国近代救亡运动的激情被欧洲大陆的法国大革命等激进主义点燃感染时，改革派首先想到的是暴力，包括语言暴力。而当暴力革命奏效后，需要解决人民NBMD时，某些人首先想到的还是暴力。于是狠批恶斗，于是穷追猛打，由是文明倒退，由是文化污秽。

反观英伦三岛，自近代以来，该跨越的文明进步一个不落，该拥有的社会观念紧跟潮流，温和不急躁，渐进不折腾，不失为特立独行的改良典范。

不可否认的是，二十年过去，英国实力地位一降再降，脱欧求变也窘于解决发展难题。尽管孤悬欧陆之外，老牌王国可以继续固执地禀持温和渐进的改良之道，但喜忧参半，前途未卜。

5.一群闲人

与欧洲各地手握啤酒、咖啡，悠闲小坐的人群相比，中国无所事事、漫无目的的“闲人”也不缺，甚至更多。即便是午间品茗，夜场小斟的职场人士，眉宇间仍锁留着人情世故，谈资里仍掺杂着官话公务。

这些年，在物质保障丰厚，生活追求高远的驱动下，休闲度假逐步成为繁忙之余的必要调剂。然而，年假被忽视，被压缩，被迫取消等情形司空见惯，中国式的企业文化，常常把你洗脑成默认为单位(部门)就是领导的“家天下”，本是理应、法定享有的假期，竟成为了变相的福利、奖励，令人感恩戴德又啼笑皆非。如是，再放松身心的休假，也会担心错过随时而至的工作讯息，也会偷偷关切意料内外的坊间八卦。

不去比较民生福祉的高低与职场文化的优劣，简单而言，中国人的休息，是为了更好地工作；而外国人的工作，是为了更有条件去好好休息。

可喜的是，随着财富积累带来的选择自由，加之观念迭代产生的内在需求，越来越多从前一味埋头苦干的中国人，萌发了闲心，滋生了闲趣，攒足了闲工夫。而他们随后的闲情、闲谈、闲聚、闲游，当是社会文明的风向标，当是人文关怀的集结号。

6.一块巨石

随着法治化进程的提速，我国的社会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建设有目***睹。

回顾欧洲法律秩序的确立，就绕不开冰岛辛格维德利火山岩间的那块巨石——“法律石”。同样具有侠义精神，以单向的、复仇式“暴民人格”为信条的北欧好汉们，在历经几百年与理性法律关系的对立、冲撞之后，“痛苦地更换荣誉坐标，改写英雄情怀”。这种牺牲，创建了法庭的庄严，教堂的虔敬。

相较而言，由不听命天朝王道，到放下长剑，收起毒誓，中国好汉们历经千年，仍在路上。其实，我们并非缺少一块巨石，而是匮乏一种敬畏。而这种敬畏的培育和塑造，既是道德的责任，又是文化的使命。

7.一面蓝旗

这个不难想到，一定是欧盟的旗子。作为世界区域一体化的成功范例，在作者到访的那些年无疑是可圈可点的。的确，欧盟的经济社会一体化协作，一度让德英法等传统强国在日渐没落之时暂且找到了权宜之计，也让幻想抱团取暖东山再起的欧陆各国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诚然，从设计理念与运行规则的文明高度看，欧盟的缔造近乎完美，欧洲的秩序无比和谐。作为世界政治经济的重要一极，欧盟代表欧洲参与国际事务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也曾经举足轻重。

在文化学者眼中，从侵略、争斗、分裂中觉醒，于捐弃前嫌、求同存异中***襄，在滑铁卢战场四十公里外飘扬起联合的旗帜，是多么值得羡慕和褒扬的文明盛事啊。这片被无数次大小战争和两次世界大战蹂躏荼毒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欧洲统一运动的巨大胜利。

如今，欧盟在一体化运行和扩张发展上问题多多，困难重重。许多成立之初已经预见或意想不到的矛盾分歧频频出现，诸如主导权纷争，英国脱离，希腊债务危机爆发等等。当下的疫情又让世界包括欧洲蒙受重创，何时及如何恢复元气已是心力交瘁，更谈不上重振旗鼓，再展峥嵘了。

在文章末节，余秋雨也深切关注到了欧洲局地的暴力犯罪、恐怖袭击、环境污染、文化灭失等社会危机，并对中华文明的弱项和欠账进行正视与反思。从而站在人类文明与世界文化的制高点，擘画出气势恢宏的应对策略和解决方案。

而那些策略和方案，大概只能去《行者无疆》中探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