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与禅意【帝君凤九】【16】

16

我回到九重天已是深夜,九重天沉寂下来,沉淀一整天的喧嚣。太晨宫里,却见司命仍等在我殿中,他一直来回溜达,似乎心浮气躁,想是等了许久了。见我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道:

启禀帝君,青丘诸位神尊,连同天君天后,均已回绝了魔族谢初寅的求亲,白奕上神说了,小殿下才刚继了君位不过几百年,夫君就算非神族也不能是魔族,这不成体统。

我淡淡道:知道了。

司命不知我已在青丘同她见过,他抬头看着我,疑惑着我的寡淡,又再度开口道:

可是随后,北海水君玄冥上神,也上表说钟情青丘女君已久,意在,求娶!

倒是前赴后继。

我估摸着是今日魔族求娶凤九,而传言中对她青眼有加的我并未露面,连反应都没有,因此有些人活络了心思开始猜测,东华帝君对青丘女君也不过如此,于是跃跃欲试起来。

北海水君玄冥神君,我脑海中搜索着这号人,可能记得起来的,也不过一个名字一个神职罢了。

看来是时候找连宋下盘棋了。四路水君,应该是他的人。

司命见我半晌没有做声,小声道:帝君.....

我问他:青丘和白浅上神,都怎么看这桩婚事?

司命号称九重天一部移动的八卦百科全书,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定是知道一二的。

司命端详着我的神色,谨慎的回答:这....北海水君玄冥神君,要说论年龄相貌,神位本事,配小殿下,也算得上是相当的;今日看来,白奕上神和夫人虽还没明说,但对这门亲事应该是满意的;后来狐帝说这样的大事,还要问问小殿下自己意思,可是却遍寻小殿下不到,因此今儿也就先搁下了。

我挥挥衣袖,司命赶紧知趣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即使点亮了夜明珠,也是寂寞的。我背手信步走到殿门口,夜色里连庭院里的花草都昏昏欲睡,低头随了入夜的凉风轻轻摆动,我悠悠看着这空芒的万物,想起她绝美的容颜,想起她在我怀中克制的哭泣,想起她说的只得一人心。

与其把她推开给一个她不爱的人,强加给她一段姻缘,不如帮她守望着那一人心的执着吧。我的心已在她处,她又那么倔强,她不会因一段被安排的亲事而得到幸福的。

凤九,其实我也有私心,我还不想你就这样离开我;如果有天,能有一个人让你消散了眉眼间的忧愁,让你像陪在我身边一样的甘愿陪在他身边,也许我会微笑着送你出嫁!

在那之前,当你的心仍在我这里,我会珍藏。

次日清晨,灵霄宝殿。

众神对于东华帝君忽然出现在朝会都有些惊讶之色,可谁也没敢开口说什么问什么。我漠然踱步到我的软塌前坐下。

?新任天君夜华走下宝座对我行礼,态度谦逊恭敬。略抬手免了他的礼让他起身,我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余光里,瞥见殿上较平日站了许多人,几乎占满了整个宫殿,想来应该是因参加新君婚典,以及各种宴会花会茶会法会,因此很多人都还留在九重天的缘故。

?小狐狸也随了青丘狐族一脉站在我对面,天君夜华的左下手;她站在她爷爷和父君身后的一个角落里,从我这里并不大看得清她的神色,眼里只有一抹靓丽的红妆,赏心悦目;

?不光她在,就连墨渊折颜也都像模像样的在列。见我到来,折颜了然似的轻笑,墨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也投递过来几束探寻的目光。

?朝会开始,并没有什么大事,无聊似往常。我耐着性子在一旁默默听着。直到一个青衣黑发的男子出列,试探的问及求娶青丘女君一事,诉衷情般的表明了一番自己是真心求娶。

?我对诉说真心这样的表白没有多大兴趣,真心这个东西最不好把握,又不能拿出来看看,所以全凭个人体会,也因此误差很大。

?想来眼前这一个便是北海水君玄冥了,我侧目看了一眼,到是确如司命所说,一表人才的模样;不过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我感到有不少狐疑的目光从大殿四处默默飘移到我身上,于是我轻轻抬眉冷清的扫过殿上的众人,于是那些目光又迅速四散而去,像被烧了尾巴的蛇。

?连夜华也是先迟疑看了我一眼,才转过头温声的问凤九:小九,婚姻大事,你自己的意思呢?

?凤九到不见一丝忸怩,缓缓走到人前,缓缓行礼,又缓缓开口:承蒙水君厚爱,可惜凤九福薄,还请水君令则佳偶。

?贬低了自己说无福,无形中提升了对方身价,说到底却是一句明明白白的拒绝。

?我低头微微抿起了嘴角。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低低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不见停歇。其实神仙之类才是最八卦的,因为生命过于漫长,整日无所事事。夜华不得不轻咳一声,才平息了议论声。

?那水君倒也不见颜色尴尬,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另一旁连宋已站出来笑着打圆场:

?哎,玄冥,又何必单恋一枝花……青丘女君虽极好,可,可......

?他迟疑了好一会,我看他编不下去的窘态都有些替他着急。于是开口替他说了一句:

?你一个水神,原身是青龙,神位在北海,何必娶个陆地走兽,况且她还担着君位,她若嫁到北海去,你让青丘如何自处?

?我话一出口,殿上顿时又安静了几分。

嘴巴比脑子稍快了一步,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且听起来颇有些争风吃醋的味道,连我自己都一怔,不过话既已出口,便没有懊恼的余地,因而我也不再做多想。

?一些兴味十足的眼光这回明目张胆的投递过来,折颜,墨渊,连宋,就连内敛如夜华也不例外,还有莫名如青丘诸神,连带着张开嘴合不上的司命成玉,大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也许是这样的一个东华帝君太过生动立体,他们不太适应,所以惊讶。

?大殿中央,一身红衣的风九略皱了皱眉头,随后眉眼又舒展开来,我估摸着她在心里腹诽了一下我刚才那句走兽。

?玄冥神君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望着我,大约没想到我会在这个关节开口,他清俊的眉宇间似有不解。是啊,东华帝君昨日一整日都没有出现,没有任何表示,想必这位水君他忘了我这茬了。又或者他不太知道,东华帝君是从来不按规矩常理出牌的,他不即刻说什么,并不说明他就不在意。

?神色纠结的玄冥神君与我较劲似的对视了好一会,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人的眼睛,总是蕴含着无尽的情绪,这些情绪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很难隐藏,所以看一个人的眼睛,很容易就能看透他的内心。所以但凡成大事者皆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颜色的,因为这样才没有破绽。我的眼睛,看了这三十余万年的万事万物,早就如千里冰封,波澜不惊,即使有什么情绪也断不会教一个外人看出来。

一刻静寂,终究是玄冥神君率先移开视线,拜下阵来,他弓身先后向着我与夜华一揖,轻声开口,眼睛里却尽是不甘:

帝君想的极周到,是小仙唐突了。

?这一篇很快翻了过去,因为我的介入,无人愿意再做深究,朝会也很快结束,众神三三两两的散去,谁也没敢在我近前议论。只是凌霄殿上,人群间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