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原文及译文 蜀书 诸葛亮传 第二章

刘表长子琦，亦深器亮。表受后妻之言，爱少子琮，不悦于琦。琦每欲与亮谋自安之术，亮辄拒塞，未与处画。琦乃将亮游观后园，***上高楼，饮宴之间，令人去梯，因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人于吾耳，可以言未？”亮答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黄祖死，得出，遂为江夏太守。俄而表卒，琮闻曹公来征，遣使请降。先主在樊闻之，率其众南行，亮与徐庶并从，为曹公所追破，获庶母。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曹公。

先主至于夏口，亮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时权拥军在柴桑，观望成败。亮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亦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专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当，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阪，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缩’者也。故兵法忌之，日‘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曹公败于赤壁，引军归邺。先主遂收江南，以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

注释:

①自安之术：保全自己的办法。②俄而：没过多久。

③案兵：按兵不动。束甲：把铠甲包裹起来。

④事：与曹操抗衡，夺取天下的事情。不济：不成功。

译文:

刘表的长子刘琦也很器重诸葛亮。刘表听信后妻的话，宠爱小儿子刘琮，不喜欢刘琦。刘琦常想和诸葛亮商量使自己获得安全的办法，诸葛亮总是拒绝他，不替他谋划。刘琦就带着诸葛亮游览后园，一起登上高楼，设宴饮酒时，让人搬去梯子，乘机对诸葛亮说：“现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就进入我的耳朵，可以说了吗？”诸葛亮回答说：“您没有看到申生在宫中就遇害，重耳逃亡在外就得到了安全吗？”刘琦心里有所感触，并领悟了其中之意，就在暗地里策划离开襄阳的办法。适逢黄祖死了，他才得以离开襄阳，于是做了江夏太守。不久，刘表死了，刘琮听说曹公来进攻荆州，就派使者请求投降。先主在樊城听到这个消息，就率领他的部队向南走，诸葛亮和徐庶一起跟随他，被曹操的追兵打败，徐庶的母亲被俘。徐庶指着自己的心向先主告辞说：“我本想用我这颗心和将军一起谋划治理和称霸天下的大业的，现在我失掉了年迈的母亲，心已乱了，对您的事业已没什么帮助了，请允许我从此和您告别。”于是就到曹操那里去了。

先主到了夏口，诸葛亮说：“事情紧急，请派我去向孙将军请求援救吧。”当时孙权集中部队驻扎在柴桑，正观望着刘备和曹操谁胜谁败。诸葛亮劝孙权说：“天下大乱以来，将军起兵占据了江东，刘豫州也在汉水以南招募军队，与曹操一起争夺天下。现在曹操已削平群雄，基本上平定了北方，又攻破了荆州，威名震动了四海。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刘豫州逃跑到了这里。将军应估量自己的力量来应付眼前的局面：如果能够依靠吴、越的兵力与中原的曹操对抗，不如趁早和他断绝关系；如果不能够抵挡，为什么不放下武器，捆起盔甲，向曹操称臣投降呢？现在将军表面上假托服从他，而内心里却迟疑不决，另有打算，在事情的紧急关头还不能决断，大祸很快就要临头了！”孙权说：“如果像您所说的那样，刘豫州为什么不向曹操称臣投降呢？”诸葛亮说：“田横不过是齐国的一个壮士，尚且能坚守节操而不屈辱投降，何况刘豫州是皇族的后代，他杰出的才能盖世无双，许多贤能之士都仰慕他，投奔他，就像水流向大海一样，如果事业不能成功，这是天意，怎么能再做他的臣下呢！”孙权愤怒地说：“我不能拿整个东吴的土地和十万将士去受别人的控制。我的主意已定。除了刘豫州，没有能够抵挡曹操的人了，但是刘豫州刚刚打了败仗，怎么能够抵抗得了这么强大的敌人呢？”诸葛亮说：“刘豫州的军队虽然在长坂坡打了败仗，可现在归队的战士加上关羽的水军，还有精兵上万人，刘琦汇合江夏的将士也不少于一万人。曹操的军队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听说追赶刘豫州的轻骑兵一天一夜走三百多里路，这就是所说的‘强弓发出去的箭，到射程末了时，它的力量连鲁地出产的薄绢也不能穿透’一样的情况。因此兵法上忌讳这种做法，说这样做“一定会损伤先头部队的主帅’。而且，北方人不习惯水上作战；再加上荆州百姓归附曹操，不过是被兵力所逼迫，而不是心甘情愿的。现在将军如果真能够派出勇将统帅几万军队，和刘豫州同心协力，就一定会打败曹操。曹操兵败，一定会退回北方，这样，荆州和东吴的势力就会增强，三分天下的局面就形成了。成功与失败的关键，就在于今天。”孙权非常高兴，便派周瑜、程普、鲁肃等带领三万水军，跟随诸葛亮赶到刘备那里，合力抵抗曹操。曹操在赤壁遭到失败，带领部队回到邺城。于是先主收复了江南各郡，任命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让他督率零陵、桂阳、长沙三郡的军事，征调三郡的赋税，来充实军用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