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小朋友:养蛐蛐

很久很久以前,小朋友,还养蛐蛐。

小朋友听声音,就知道蛐蛐好坏:叫声刚亮厚实的,十有八九能打仗;声音轻脆空飘的,十有十个是孬种。所以,有些蛐蛐叫得再欢,小朋友也不理它;有的蛐蛐只叫一声,小朋友就拢过去了。

小朋友还知道怎么捉蛐蛐。要轻轻地慢慢地把两个手掌向蛐蛐围过去,再猛地一捂。一下捂不住,或者中间惊动了,蛐蛐只一跳,就会不见。捂住蛐蛐后,要小心地把手出一孔,让蛐蛐从孔里爬进迎在孔口的圆纸笼。圆纸笼是事先备好的,装了蛐蛐后,要象抽烟的人夹烟卷那样,夹在耳朵上。要是有谁两个耳朵都夹有纸笼,手上再还有几个纸笼,小朋友会特别羡慕。因为,小朋友捉蛐蛐,往往都是中间不小心弄出了动静,蛐蛐一下子就跳没了踪影。

后来看聊斋,里面有一只蛐蛐神乎其神,但书里描写的那个蛐蛐的长相,让小朋友连连摇头,连连说“瞎编”,“不可能”。小朋友很想找到蒲松龄,认认真真地告诉这老头儿,头大,身子扁平宽厚,颜色黝黑油亮透,牙最好是黄红颜色的火牙,紫牙更好黑牙,一引它,它就往后稳稳一坐,牙张得大大的迎战,才是好蛐蛐;反过来,象蒲老头写的那样,头小,身体圆窄,颜色透白,水牙(水白颜色的牙),引它时,没有往后坐的力道,口张得不大,只是乱叫,肯定不是好蛐蛐。

蒲老头不一定是好老头儿,因为这老头儿瞎编;小朋友家里的“大头”,一定是好蛐蛐,只听这名,就知道小朋友不会错。

大头”打仗时,不怎么叫唤,只是压低了身子往后坐,张开大牙等敌手过来,然后一口下去,往往一口就可以把对手掰出去几个跟头,再只需一两个回合,就满场追着咬败逃的对手了。斗蛐蛐跟人打架一回事。都是先在小圈子里打,越打圈越大,名气也越大,对手也更强大。“大头”就是这样,名气越来越大,终于迎来一场恶战。这一战让小朋友终生难忘。两方都是好蛐蛐,斗法也差不多,全是后身稳着,一口一口猛烈顶撞着掰咬,每一口下去,小朋友甚至能听得到恐怖的“咔咔”声;很多时候,两只蛐蛐扭打成一团,翻滚不已;翻滚中互相掰咬蹬弹,又会分开;分开后急急地又互相找到,马上又打成一团……打斗了很长很长时间,超出斗一般的蛐蛐时间一倍不止,最惊骇的一幕出现,在一次翻滚后,“大头”被重重地甩出斗场外,而且,还断掉了一条大腿!顿时,全场一片惊呼,对方更是开始欢呼胜利,小朋友心都凉了。

混乱中,抱着一线希望,“大头”又被放回斗场。场内,那只蛐蛐正在叫个不停,宣示胜利,有了察觉,马上扫着须子寻找过来;“大头”则一声不吭,也没急急寻敌,似乎无意再战;那只蛐蛐终于寻到了“大头”。当两只蛐蛐的须子互相接触时,如果一只蛐蛐战败,会扭头就跑。在场不少人甚至包括小朋友,都以为这一幕会出现在“大头”身上。结果,所有的人都惊叹地看到:伤残了一只大腿“大头”,发现敌手后,马上低俯下身子,张开大口,摆开了迎战的架势。“大头”坚强,“大头”没败!

再次接战,可能是伤痛激怒了“大头”,它更加果敢更加凶猛,一口一口地猛扑猛咬,一步一步撞击着对手往后退,全然不见失去了一条大腿对它有什么不妥。渐渐的,对手支持不住了,开始凌乱了,最后终于败下阵去,被一只大腿的“大头”追得满场逃命。这个意外的结果,小朋友真是惊喜万分,悲喜交加,欣喜若狂;而对方则极其失望,先前欢呼胜利的喜悦这时全成了尴尬。

恼怒的对方把“大头”口下败将捉住,猛颠了几十下,放回斗场。蛐蛐有记忆,只要一次斗败,就会记住。为了让它再战,会对蛐蛐采取非人道(这话说着挺别扭)的措施:颠它。颠的方法是,手心朝上,放进蛐蛐,另一只手颠击这只手腕处,使手心里的蛐蛐作不自主类蹦床运动,令其昏沉再战。

大头”毫不犹疑地又扑咬过去,被颠昏的敌手招架几下,稍有清醒,马上弃战而逃。如是反复多回,“大头”越战越勇,而敌手越战越怯,最后,不管再怎么颠,只要见了“大头”,敌手扭头便跑,再无半点含糊。

大头”完胜,虽然它受了重伤。它一直没怎么叫,让小朋友不由得想起人中那些沉毅刚烈的英雄!小朋友敢说,这肯定是最精彩的斗蛐蛐。小朋友敢说,“大头”肯定是最优秀的蛐蛐。后来,听到有说斗蛐蛐是“玩物丧志”的,小朋友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