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瓷器的工艺特色

西夏灵武窑的发掘,使我们看到西夏瓷器的真实面貌,其中除部分白釉器为仿定器外,黑(褐)釉剔刻花器受北方最大民间窑场磁州窑影响较强烈。为了弄清它们之间的关系,不防将灵武磁窑堡窑出土西夏瓷器与较之稍早的北宋磁州窑中心窑场观台窑出土瓷器作简要比较: 北宋磁州窑产品丰富,除日常生活用品碗、盘、罐、炉、瓶外,还生产有陈设瓷花口瓶、玉壶春瓶等。上述的某些器形在西夏灵武窑中也能找到近似器。黑釉双耳罐是北宋磁州窑常见器,直口圆唇、鼓腹、圈足平底。类似黑釉双耳罐在灵武窑早期也能找到,只是口微敛、腹略显长圆。(图十)白釉炉是北宋磁州窑较具代表性的创新产品,早期小口、宽平沿、深腹高圈足,晚期出现广口三足炉。此两种炉在西夏一期均能找到相似黑釉器(图十一)。葫芦瓶是北方磁州窑系普遍生产的一种器形,因形似葫芦而得名。磁州窑葫芦瓶多带双耳,西夏葫芦瓶无双耳,似便于束腰拴系,更符合游牧民族生活习俗。(图十二)花口瓶是北宋磁州窑创新烧制的陈设用瓷,初为平底,北宋末期至金始有圈足,器形逐渐变高,典雅秀美。西夏花口瓶造型特征晚于北宋与金同步,但磁州窑风格明显。(图十三)玉壶春瓶作为陈设用瓷,北宋时中原一些窑口均有生产。北宋磁州窑玉壶春瓶长颈圆鼓腹、圈足。灵武窑玉壶春瓶最大腹径*下,时代稍晚,与金代磁州窑玉壶春瓶更接近。

磁州窑的纹饰题材多取自民间日常生活中所见所闻,内容极富民间色彩。题材有花卉、飞禽、人物山水,其中花卉题材中以牡丹花为最多。北宋时期牡丹以折枝最具特色,其形式设计为牡丹花朵左右两侧有花叶衬托。西夏瓷器中90%纹饰为折枝牡丹,折枝花朵较大,左右两侧由花叶衬托,图案构思与磁州窑基本相同,表现手法写实性强,更显形态逼真。(图十五) 受定窑影响北宋磁州窑装烧方法有多种,对于深腹碗、罐等圈足器或平底器,采用三*支钉、三足支垫垫烧,瓶、罐等高形器采用亚腰形支垫垛烧,有些精美细瓷采用一匣一器法烧造。浅式碗、盘则采用支圈或支垫一匣多器仰烧。另外还发现有支顶碗(盘),是用来放在筒式匣钵最底部起支撑作用,即顶碗覆烧,此法可克服瓷器芒口的缺欠,内底虽有砂或一周无釉现象,但优于芒口瓷亦比叠累正烧产量高。受磁州窑顶碗覆烧法的影响,河北、河南、山西等地很多窑口金代均采用此种方法烧造瓷器。灵武窑装烧方法博采众长,达八种之多。一般碗、盘采用顶碗覆烧法烧造,罐、大盘类用支圈正烧法生产。精细白瓷碗、杯等则用一匣一器法烧造,瓶、瓮等大型器用工字形支垫垛烧,小件碗、钵类采用芒口对烧。除此之外,还学习邻近一些窑口的搭烧法即在瓶、罐等器肩部刮掉一圈釉,然后在上面扣一件碗、钵类器,这种见缝插针的烧造法既合理利用空间又提高产量、节约燃料。

纵观上述比较分析,不难看出西夏灵武窑早期发展阶段,受北宋磁州窑制瓷工艺影响较深, 有些器形花纹、装饰手法、装烧方法相接近,说明两窑口关系密切,有一定的渊源关系。但西夏灵武窑中最具代表性典型器扁壶、四系或多系瓶、帐钩、板瓦等是当时其它窑口所不见,由此可见,灵武窑的制瓷工匠在学习模仿名窑产品的同时,也注意将制瓷工艺与本民族文化相结合,创造出适合本地区本民族生活习俗的有代表性的新器形。并且在花纹的装饰上大量使用开光,利用胎釉间的强烈反差突显花纹立体效果,在开光外布满斜道纹或水波纹,突出党项民族与众不同的独特风格。因此,西夏瓷器是中国陶瓷百花园中最具地域特色和鲜明民族风格的一枝奇葩。 西夏王国的党项人,原本是散居在青海一带的拓跋氏后裔。据《旧唐书党羌传》载“唐初吐蕃强盛,拓跋氏渐为所逼,遂请内徙,始移其部落于庆州(今甘肃庆阳)”。内徙庆州后,与中原内地接触机会增多,对党项民族的封建化进程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他们逐步开始半农半牧的新生活。与中原汉人及东北部契丹人相比,党项人还是处于相对落后的状态。党项人不会耕作,更不会烧制瓷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民族,何以在西夏时突然能够建窑烧瓷?关于西夏瓷器的起源,只能借助历史与考古资料加以分析推断。对于这一问题有学者推测认为“是西夏占领晋北沿黄河一带地区,时间虽短,在撤退时把河曲等窑场部分匠人掠走,以后发展了西夏制瓷手工业”。此话不无道理。因为在历史上后进民族占领先进地区时,采取劫掠手段将先进民族的工匠掳走为其服务的事屡见不鲜。如活动在中国东北地区的契丹人,也是逐水草而栖的游牧民族,公元916年建立契丹国(后称大辽)。据辽史载,太祖阿保机曾“南攻燕蓟……以所俘人户散居潢水之北”“建临潢县”[ii]。后皇太子率王郁略地定州,俘虏甚众[iii]。辽世宗时“以定州俘户置弘政县”[iv]。从中可看出,辽初契丹人曾数次进犯中原定州等地,每次均劫掳大批有技能的汉人工匠,归其帐下,为其所属,并将所俘汉人置新的州县,使其从事农业或重操旧业。五代人胡峤著《陷虏记》载“上京……西楼有邑屋市,肆交易,无钱而用布,有绫锦、诸工作、宦者、翰林、使术、教坊、角抵、僧尼、道士等,皆中国人而并、汾、幽、蓟之人尤多”。被契丹人掠走的汉人中肯定有制瓷工匠,上述史书中虽未说明,但辽代早期建造的上京及后来中京附近的赤峰都发现有烧造辽瓷的窑址,辽墓中也曾大量出土辽瓷。考古与史料相互印证,契丹人劫掳汉人制瓷工匠已成不争的事实。党项人数次入侵北宋,有否劫掳有技能的汉人工匠,史无记载。毅宗谅祚时(公元1049—1067年)西夏开始变强盛,司马光著《涑水记闻》中载:谅祚曾向北宋朝廷讫取“工人”,遭宋仁宗拒绝[v]。由此可推断,党项人入侵中原没能向契丹人那样掳走各种有技能的汉人。后来随着其势力强盛和对奢侈生活的追求,才想到向北宋朝廷索取技能工人为己服务。另外在西夏辖区内,考古调查均未发现西夏早中期的瓷窑遗址,说明西夏中期之前党项人没有建窑烧瓷。崇宗乾顺时(公元1087—1139年)西夏与北宋战争减少,经济得到较大发展。至仁宗仁孝(公元1139—1193年)时,西夏政治、经济变得强大,为西夏鼎盛时期。此时辽被女真人建立的金所取代。公元1127年金灭北宋,占领淮河以北广大地区。在北方金与西夏友好相处达80年,此时西夏人是否向金人讫取“工人”文献无记载,但从宁夏灵武古瓷窑址的考古发掘中似乎能找到答案。据《宁夏灵武窑发掘报告》中出土瓷器可分五期。一期时代为西夏中期偏晚,即崇宗晚期及仁宗前期。二期时代为西夏晚期,即割剧政权走向衰落后30年。三期为元代,四、五期更晚。因三期以后器物虽与弧⒍?谟谐邢?叵担奔渫碛谖飨模?饫锊欢嗵浮N飨拇墒忌漳甏缱谕砥诨蛉首诔跗赱vi],即北宋刚刚灭亡,金人刚刚占领淮河以北之际,为了巩固政权,金与西夏友好相处来往频繁,其时是否派遣制瓷工匠北出塞外到银川平原虽不得而知,但灵武窑一期瓷器即是始烧起源期又是繁荣期,文化堆积厚,延续时间长,种类丰富,而且有些器物造型、花纹内容、装饰手法、装烧方法均能与磁州窑找出一脉相承的内在联系。开始建窑烧瓷初期产品种类之多、质量之好、成型烧造技术之成熟,如若没有外来技术支持是难以想象的。因此从该窑始烧年代及制瓷技术分析应是在金初得到河北磁州窑系工匠们的技术支持,西夏瓷器才得以烧制成功。当然也不能排除中原一带的制瓷工匠们为躲避战乱,举家北迁到边远少数民族地区与之杂居,更何况古灵州(灵武窑附近)毕竟是西北地区要塞名城,政治、经济比较发达,离古都长安不十分遥远。由于其地处宁夏平原,地形平坦,饮水方便,加之这里产煤,蕴藏有丰富的制瓷原料,一旦条件成熟,瓷业便可立即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