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好做媒

忘记了是哪位名家说过的:中年妇女好做媒。

对此我是深有感触的,我妈就爱干这事。打我记事起,她就挺热心给各类熟识的人做介绍,当媒人。彼时,她正是个妥妥的中年妇女。

而今我也到了我妈那时的年纪,媒是不爱做,嫌麻烦,怕人怨。但还是乐见年轻人谈恋爱的。

私下揣度像我这种年纪,有这种心理的人应该是不在少数。办公室新招了两个年轻人,正好一男一女。一群已经死会(已婚已育)的女人们总是对他们各种打趣,趁他俩不在,还八卦一下他们的恋爱前景,尽管这两人其实啥动静也没有。

当然,我得澄清一下,这类讨论我是不发言的,未免热心太过。但是,听一听也是不反感的。

总而言之,热心保媒也好,乐见恋爱也好,都足以表明,中年妇女那渐渐沉寂的情感生活中,渴盼一些热烈爱恋来调剂渐趋单调的生活。在“良家”妇女这里,表现为围观他人的爱情——总不至于人人都去“老房子着火”罢。譬如我妈,一双利眼时时瞄准那些单身男女,一旦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或是相互适合的条件,立马就可以给他们制造机会。譬如我等,逮着一双新人,居然可以展望他们的未来。

聊可安慰的是,作家闫红的笔下,也流露出了类似心绪,这大大安抚了我作为一名“中年妇女”的失落。

闫红在她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老家乡村一个伶人的往事颇是浓墨重彩了一番,不是怀思这个在草台上唱戏的女人的“艺术生涯”,而是对她的数次“私奔”做了一番探讨。闫红也晓得,穷乡僻壤里,是不作兴爱情的,爱情它在非常态中呈现,譬如文中的伶人小刘与白友安抛夫弃妻私奔的新闻,会让乡人们热切讨论,以此获得一次接近爱情的机会。

闫红作为一个天生的作家(我认为的,呵呵),打小就对生活事物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她既细致又冷静。小时候对这些是天然的好奇,成年后,闫红这样说自己:许多年后,我成了一个“私奔爱好者”,不,准确地说,是“私奔围观爱好者”。

她对于“私奔爱好者”小刘及其女儿,怀揣一种敬服:

“小刘与她的女儿们,血液的黏度比一般人都要高吧?热量比一般人都要大吧?身体的深处,是否总有一种力量,撺掇着,怂恿着,推动着,命令着,要她们,‘跑!’”闫红觉得,没有比私奔这件事,更能体现个人意志、生命的活力,和被无限拓展的可能了。

但闫红自己,自嘲对于私奔这件事,真是叶公好龙。

“我如此抒情地描述它,心底却知道这是我最不可能接受的一种状态……我的血没有小刘她们那么热,我的安全感,没有小刘她们那么足,我蜗居在最为正常的生活之中,保持着观望的热情,就已经很好了。”况且,“一场又一场燃烧之后,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小刘,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萧索寡淡的老妇人?”

闫红的心理,非常接近“良家”中年妇女的状态,把风景都看透,知晓燃烧过后,很可能还是一片沉寂,因此按兵不动。但不妨碍可以成为“私奔围观爱好者”,就如同她看戏台上那个穿黑色戏服的团长在台上疾走,突然一声呼喊如旱地拔葱,低首俯身,仿佛悲痛得难以自抑,然而痛到极点,也成享受与欢喜,抛下日常生活的皮屑,无边无际的庸常的磨难,进入悲欣交际的云端,浑然忘我。

闫红演不了小刘的私奔,唱不了团长的高腔。但可以看,可以在心里回味。是该说别人太激昂,还是说闫红及我们太怯懦?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不知谁说的,中年妇女好做媒,是因为觉得自己生活幸福,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幸福传递给别人?是吗?我觉得这个解读未免太过武断。

中年妇女幸不幸福,天晓得。